第十七章 出逃（三）

池照淡淡的看了眼衣柜，她的身影模糊了一下，然后便淡入阳光消失无踪。

聂怀桑坐到江澄的床畔，清俊的脸庞带着一抹赏心悦目的微笑，多一分就热情，少一分稍显冷漠，不多不少，刚刚好。

如此文雅，如此清和。很难让人想象这个遗世而独立的贵公子，会是早已满手鲜血，一言便乱了这天下的藏锋君聂怀桑。

藏锋君，藏锋，是说他十年磨一剑，一剑天下惊。但是这“君”，便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君子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矜而不争，小人党而不群。

而他聂怀桑呢？

他手上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以君来形容他，每每当别人这么称呼他时，他的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可笑和羞愧之意。当初，大哥也想过让他成为君子，远离这聂家的诅咒，但是，他成了比聂家哪个家主都要凶狠残忍的人。

聂怀桑心中便是有百般思绪，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用折扇敲着手，悠悠闲闲的靠在床头边，“魏公子，你再不和你那位朋友出来，小心一会儿憋到要去温旭那里取药啊。”

衣柜登时被人从里面打开，先跳出来的那人模样甚好，笑起来像是冬日暖阳，叫人不由欢喜，眉目间满是洒脱，正是魏无羡。而他一出来就把身后那身着白蓝色衣服的少年扯带出来，少年眉目仍有些稚气，但已经是世间罕见的人物了。正应了《诗经》淇奥篇中的那段，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思及二人日后的关系，聂怀桑也只是在心里道了句姻缘前定，也没再多想什么。他与二人本就没多少关系，盲目处事，只会让兄长难办。故而，他也只是随意寒暄几句就准备走了。

“多谢。”蓝湛在他转身要走时轻声道。

聂怀桑扭头，有些茫然。

魏无羡更是歪着头，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似的，没法子，之前温旭没来，魏无羡没少被这一个左一句家规，右一句雅正的蓝二公子弄得心力交瘁，好吧，大部分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诶诶，蓝二公子，你还会和人道谢诶？”

“之前，谢谢你。母亲……”蓝湛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抿紧了唇。

聂怀桑心生一点不忍，上辈子，好歹蓝湛没有亲耳听到自己母亲对自己的厌恶抵触，如今却是……

他踮起脚尖拍了拍蓝湛的肩膀，这是蓝湛自己的事，他只是个外人，没有干涉的权利。人生很多路，都得自己一个人走过。你盲目干涉，只会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严重后果。他已经因为一己之私，对不起蓝家了，如今还伤害了蓝湛，他确实心存愧疚。

无论江澄，还是蓝湛，他聂怀桑都欠着他们。但是，他不后悔，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兄长，比聂家，更要重要！

不过接下来，他还是先查一下佑圣真君吧。总觉得，他上辈子仍是生活在被蒙住这个世界最黑暗最真实之处的世界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