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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大人

艾清

''堂堂一介魔君,竟会被自身魔气反噬,真是狼狈!''

  

  

  林间古泉通透的碧色泉水中赫然蔓延出骇人的红,如渲染一般占据了半汪清泉

  

少年苍白的肌肤布满交错醒目的伤口, 衣衫尽退,半跪在冷冽泉水中,腰杆挺得笔直,自残似得将脆弱的咽喉之上是银白的剑峰

  

  乱窜的魔气犹如蚀骨的毒虫在他心脉横冲直撞,那是比分经错骨还要磨人的疼痛,逼得他只想将那不堪重负的心脏生生掏出,一了百了,再不会受如此折磨

  指尖没入胸膛半寸,横空出世的剑刃就准确无误打断了他的企图,尖锐的剑锋干净利落地刺进他发力的手腕,又在顷刻间抽离,猩红的液体从切裂的伤口喷薄而出

  

  ''啊!!!''少年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嘶哑的嗓音是不言而喻的撕心裂肺,水波荡漾,是愈来愈浓的艳色。

  

  他不得不攥紧血流涌注的伤口,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意外地短暂压下了那股难言的疼痛,宝剑银白的剑身在空中翻转,画下一轮圆月,最后顺从地落在白衣男人修长的指尖,继而指向了少年脆弱的咽喉

  

  ''杀了我吧……''少年对着从天而降的仙长祈求道,他实在是受不了

  

  風艾卿看向少年涣散的瞳孔,那里空无一物,唯有晶莹的泪花诉说着最初的纯净,曾经摧毁他仙门的魔君现在却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崽子,这种事哪儿能随地捡?可少年泡在泉水中的身体不着寸缕,除了云簇刺在手腕的伤口外,清晰可见的还有大大小小的不似旧伤,淤青占了大片,在他纤细瘦弱的身子骨上太过突兀,这绝不像个残忍暴戾的魔君该有的,倒不如说更像是哪户人家总被少爷欺负的倒霉小厮,可他体内魔气存在的是真真切切,浓郁得让他这个长老都感到颤栗,这除了魔君还真找不出第三人。

  

  何必再自相矛盾,干脆直接杀了算了。

 

  指尖着力,灵力从指缝溢出,缠绕进流云松纹的剑脊,云簇寒光乍现,就要取他首级,少年乖顺得闭上眼,也许这也不失一种解脱。

  

  可没有穿心之剑的快意复仇,也没有血溅三尺的惊悚悲剧,只有一股温柔的灵力从胸膛缓缓流入,少年疑惑得睁开他棕色的瞳仁儿,只见自己完好无缺的胸口之上贴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指尖素白修长,指甲修剪圆润,关节微微曲起为他调理体内紊乱的气息

  

  ''喂!放开!''仙人略带愠怒的声线自耳畔响起,他们鼻间相抵,交缠着属于对方的气息,什么时候他们的距离是这样近,纹绣衣角末入清泉,自下而上在素袖晕染出一片深色的墨迹。少年似乎还在咀嚼仙人疾声色厉下的短短三字,直到胸口隐隐传来推搡之势,他才顿然垂首,原来他竟是鬼使神差的握上了给予他温度的手,恍若未知地在那皓腕上留下一圈醒目的指印。

  

  風长老屈膝半跪,这小子哪还有半点先前的虚弱,力道大得惊人,捏得他腕骨生疼,几遇抽离却险些将自己带进泉中,只能受着力被迫靠近,要不然他堂堂一任长老又怎会用如此怪异的姿势对着魔君耳语?

  

  ''擅自将一条蛇揣进怀里,風长老就这么自信不会被咬吗?''低压的嗓音伴随着口中呼出的热气一同打在敏感的耳垂。少年的字语冰冷,轻柔似缠绵,恶毒如蛇信。暮春的风早已捎了夏的暖意,轻拂而过激起得却是背脊陡然的寒意,他几乎是下意识得握住身侧的佩剑,可指尖触碰到的唯有空空如也的剑鞘。毒蛇咬杀了他的救命恩人,白纱晕朱墨,一丝一缕溢出银剑血槽,淌过剑柄嘀嗒落进微红的泉水,他不可思议得看向捅入自己腰腹的云簇,那柄指引他步入仙途的心爱之物如今亦成了是终结之物。

  

  ''你……''话未出口,眼前就已模糊不清。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清泉依旧泛动漂浮着淡淡的红,少年裹着自己的外袍跪在一旁,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佩剑挂在身侧腰腹平稳没有任何伤口:''怎么回事?''

  

  ''你晕了!''少年将他的手按至自己胸前''在你给我渡灵力的时候。''

  

  那里一丝魔气都荡然无存,風艾卿只能感受到少年丹田中的磅礴灵力,浩如汪洋,如此一比,他渡进去的那些恐怕连沟渠之水都比不上,那他为什么还会昏厥?还做梦了,那些魔气消失又去了哪儿?思虑再三他终于指着少年问道:''魔君?''

  

  少年点头

  

  ''名字?''

  

  ''晏和!海晏河清的晏,和气的和。''

  

  晏和?晏,天清也,明也,和,温也,睦也,天下清明,何叙团圆,当是倒是好名字,可惜了,你跟这名字一点都不搭噶。

  

  ''我是章山雪鹤峰的風长老,字艾卿。''風艾卿起身,稍整衣冠,虚浮得靠在泉边一棵粗壮的古木上。

  

  灵力怎么会消耗得那么多?他想着,便就势依着古木调息凝神,可晏和接下来的一句话险些让他终于破功,吐出口血来。

  

  少年清脆的嗓音带着无与伦比的真挚:''记住了!以后我攻山的时候会留你一命的!''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林间深处传来,声响欲大,速度渐快,晏和警惕得抬头。风过山林,荡起一阵绿色的波涛,枝擦叶响,如同刻意为之的阴谋,嘈杂环绕形成屏障,将他们锁在其内,而那意味不明的响动也埋没在枝叶的''沙沙!''声中无迹可寻。其实仔细想来,仙门长老来此又怎会是闲逛那么简单,连一个弟子都不带,要么是私事,这深山老林能够什么私事?最有可能的那便是这座山里有什么邪物,而且是危险到那些法力低微小辈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的凶邪异物

  

  ''你还记得攻山?''風长老略显惊讶,直将那口中腥甜生生咽下,竟全然没顾及这怪异的响动

  

  ''自然。''晏和回答,也慢慢收神,魔君和仙门长老都在这,又会有什么不要命的妖物胆敢偷偷摸摸,伺机而动,便是坦然道:''应当是明天吧,不过,似乎出了点状况。''

 

  風长老显然把重点放在少年话中的状况上,他扳过晏和的肩,随手将溢出口的血渍一抹,是意料之外的激动:''你知道这是什么状况!是你干的?''

  

  魔君攻山仿佛是昨日之梦,章山贵为仙门之首,那时在浩荡的妖魔军团面前也只能严防死守,魔君磅礴的魔气将守山结界团团围绕,孤岛之势最多也只能撑一天,但魔君却生生给了三天的时间,看似宽厚的施舍不过是猎手把玩猎物的消遣罢了。三天,最足已击溃人心。偌大仙门,沉淀的只有死寂,年幼的弟子们相拥而泣,而更多的则是在知晓自己临死之际做出了此生最不敢做的事,在死亡面前律法已成无用之物,即便是规条严苛的章山也亦如此。罪恶和残暴在这圣洁清心之地蔓延,風长老几乎在门口栓上三道封印才拦住那些化身为虎狼的弟子们,爱财的掌门在第二天就被发现在横死房内,与他最亲近的灵兽黄鹂一起踏上黄泉之路,失了镇山灵兽的山峰灵力已然失衡,破裂的结界如同打碎的镜面,晶莹碎片从高空陨落,片片锋利,宛若磨尖的利刃,是满天的剑雨……在最后一天,章山不攻自破,而就是在这最后的黄昏,血色夕阳将魔君的玄衣绘上红金的纹羽,那日是雪鹤峰的風长老第一次见到魔君的真容……

  

  少年瘦弱的身子哪能经得住这般已经可以堪称粗暴的折腾,原来就失血过多,能强撑到现在已然不易,现在他只觉头重脚轻,连忙交按住風艾卿的手,虚弱得哼了声就直接扑倒在长老怀里昏了过去。

  

  風艾卿伸手探了探少年的脉搏,怀里人轻得像是一张纸,只有那绵薄的呼吸书写着他还活着笔记,就在風长老想将昏睡的少年暂且留在此地时,一直赤红的狐狸猛然从灌木丛中窜出,金色的眼球滴流打转,似乎在好奇,又像是在窥探,短暂的停驻后就又''嗖!''的一声钻进书丛中。

  

  当狐狸最后一点尾巴尖消失在苍翠的叶片之间时,風长老总算有点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看着趴在自己怀间的少年,他长叹一口,眉间露出些无奈来,少年灵力磅礴,在心怀不轨的邪物眼里简直就是一块漂出诱惑香气的肥肉,那只突如其来的狐狸已经是个警示,周围必定有东西在伺机而动,不过是碍于他这个威胁而裹足不前罢了,一但他离开,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细来想去,他还是将少年抱起,这时,他才发现,说这孩子是少年其实也过了,瞧这身量也不过八九岁,只不过披了他那件宽松的大袍才显得高了些罢了,这时,怀里的少年动了动,似是觉得冷,蹭着風艾卿的肩膀往温暖的怀里钻,这小小的举动却在雪鹤峰風长老常年寒雪的心中生出一丝怜惜。

  曾经也有一个孩子,缩在女子温暖的怀中酣畅大睡,寒冷的秋风吹不动女子盖在他背上的薄裳,这是那片冰封三尺的回忆里仅存的温馨。

  蓦然回首,風艾卿已将晏和搂紧,嘴角是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将步子放慢,企图让怀里孩子睡得安稳

  

  ''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轻飘飘的一句感叹伴随着飘渺的云雾被过往的风儿卷走,消失得无影无踪,恐怕世间等雪鹤峰长老自己都遗忘了,也再不会有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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