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别离

平原侯府，在一日之间，几乎大半的达官贵族，来此吊唁。日落之时，那留着一丝温柔的余晖，射入灵堂。白色的丧服，染上了彩霞。

那夺目的光辉，射在雪端的眼角上，她侧首望去，好似有个人影踏光而来。她的眼好似被光蒙上了纱，继而模糊不清。猝然，身子一沉，向那人影的一侧倒去。闭眼之前，她看到那人影快步走来，除了大哥大嫂的声音，还有他的呼喊。

那日，她因跪了一天而疲惫不堪。本就孱弱的身子，又被伤了一道。

宇文翊在灵堂，点了三炷香，双手交叉相握，抵在额头，弓着身子拜了三下。然后走到香炉面前，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香炉中。

宇文翊面色惨淡，一副疲劳的面容。

“叔父！在我们家破人亡之际，是您将我们带到了慕府。我说，我喜欢习武，您便手把手的教我和阿坤。之后在军营，您让我们从最低层做起，我和阿坤都没让您失望。在战场，但凡我和阿坤有危险，您便会护着我们。可如今……”

宇文翊说着，不禁泪湿眼眶，眼角微红。想到叔父之死，必有牵扯，启帝怎会忽然让他拖着病体去西夷平乱？朝中不乏有能胜任的武将，再不济，拖一时也是可以的，而且叔父的兵权也被缴了。还有，为何郕王谋逆，却只是让他削发为僧？他们离京的这段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这些疑问，一直存在他心里，却也说不得。

他的手紧紧攥着，白晢的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最终阖了眼眸，心中的思绪万千，被扰乱，激起波涛。

长明阁之中，慕雪坤和柳玄依在一旁静静等着，子君正在为雪端施针。方才她劳累过度，忧思成疾，宇文翊赶来慕府，正好见她倒下，可吓坏了众人。

宇文翊从灵堂那儿赶过来，子君也施完了针，便和轻裳一起去煎药了。宇文翊看着昏睡的她，脸上没有一点儿的血色。凌乱的碎发被汗珠打湿，贴在脸颊两侧和额头。

这一幕被他看在眼里，心中微颤，眼眶里覆上心疼和担忧。

慕雪坤望了一眼宇文翊，伸手搭在他的肩上，示意他跟自己出来。宇文翊回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雪端，接着便随雪坤出了雪端的闺房，只留了玄依在屋里照顾雪端。

慕雪坤一脸凝重地望着宇文翊：“陛下将你留在宫里那么久，不只是为了薛睦呈一事吧！”

宇文翊轻叹了一口气：“确实！除了薛睦呈，还有西夷的战事。”

慕雪坤一脸愁容地叹道：“我就知道！西夷俘虏的，可是北安王世子，陛下派去接替爹的人，皆奈何不了这个阿达木。想来，也只有靠你了！只是我听说，阿达木是个多谋善断的人，这仗不好打。你若去，只怕凶多吉少！”

宇文翊淡淡地说道：“陛下旨意已下，还能抗旨不成？况且，齐焕若死，北安必反！叔父好不容易安定的天下，我不想让它再起波澜。”

慕雪坤垂下眼眸，心中暗叹，抬眼望着宇文翊，一脸愁容地说道：“不过你这一走，端儿她……”

宇文翊知道雪坤要说什么，视线移向雪端的屋中，沉默不语。

慕雪坤：“准备什么时候走？”

宇文翊将视线移回来，垂眸说道：“……明早，卯时一刻……”

慕雪坤略有些惊异：“这么快！”随后又道：“……不管怎样，你进去陪陪她吧！”

宇文翊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房中只剩下他和雪端，他拿起她霜雪般的玉手，在手里揉搓着。

只听他柔声说着：“端儿，明日，我便要出征了。不管那时你有没有醒来，我都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

宇文翊将雪端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一时唇间冰冷似雪。

“端儿，我喜欢你！从小便是，为了能保护你，我跟叔父说我要习武。如今叔父不在了，便由我来护你。我答应你，等到凯旋之日，你会看到一个完整的我！端儿，等着我！等我回来，便来娶你！你喜欢风筝，日后，我便日日陪你放风筝。还有每年的中秋，花灯节，端午，只要你喜欢，我便陪你一起过！以后的每一日，我都不会让你孤单！”

他眼角划过泪珠，他真期待，期待和她有这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