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真做

降谷见雪乃独自一人返了回来，猜想她可能确实发觉了什么，或许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但心中的惴惴不安还是让他将怀疑按下，只是问道，“你指的是什么想法一致？”

雪乃却十分确信他的反应，答得比他这个上司还要果断，“刚刚风见警官和您汇报现场情况的时候，您听到是希实开的枪之后沉思了很久，所以我猜想，您大概也在怀疑，她可能不是真的希实吧？”

他从不信鬼神，却侥幸地想着只要不说出口，猜测便不会成真；只要不说出口，她就是真的已经被自己救出；只要不说出口，或许他还能在五年前的事情上奢求他的原谅。

你看，这次我救了你，这次我没有丢下你，我也不是铁石心肠，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原谅我了？

他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可笑至极，从她的言行看来，她也许真的已经释怀，可是他不行。一部分的他情愿用拙劣荒谬的谎言欺骗自己，也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事实是，他又一次优先了任务，差点让她葬身火海，这是任何原因苦衷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今从雪乃口中说出，他心中的郁结虽解开，但仍是如鲠在喉。他自认不会被私情所扰，甚至曾对此引以为傲，但两次辜负却像似把锋利的刀，刺穿了他的荣耀与骄傲，直击他内心柔软的人性。

“降谷警官？”

降谷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吞咽下事实，解释道，“我和山下在地下室里交谈过几句，那时他说希实病重，已经没有用处，所以要将我们两人一起留在那里。我虽不完全相信他，但我当时可以感觉到他的杀意，况且我见过希实之前的样子，她的状态确实……不好。因此在不被我发觉的情况下从我身上抽出那把枪，又给了山下致命一击，若是真的她，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原来如此。”雪乃琢磨一下，点了点头，“今早她醒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和平常不太一样，我只当她是受了惊吓，也没太当回事。但是后来护士见她气色不错，给她送来了些早饭，里面的一盒牛奶她竟然毫不犹豫就喝得一干二净，之后也没有任何反应，只说她想休息了，就让我先出去了。我知道过敏源可能会发生改变，但是她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而且时间上来说也太凑巧了……您在见到她的时候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吗？”

她的回答倒在降谷的意料之外。雪乃虽和希实同岁，却是在家人的爱与关怀中成长起来的，因此本就相差十岁的降谷更是将她作小孩看待，更何况她平时在山下和希实的衬托之下，工作中也不算出彩。如果说在破译乐谱分析药物作用的时候降谷才开始对她有所改观，那现在可以说是刮目相看了。

默默叹了一句后继有人，降谷摇头，“那时火已经起来了，我一心只想着赶紧带她出去，她又是昏迷的状态，确实没想那么多。”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之前希实说过的「万一」之时使用的鉴别方法，赶紧问道，“给她做过伤痕鉴定了吗？她右手臂和后背上有没有烧伤的疤？”

“当然了。”雪乃叹了口气，“听说她在地下室里一直被挂在后墙上，那时后面已经起了火，墙体早就烧得很热，别说手臂了，她整个背后都是烫伤和烧伤的痕迹，就算之前有什么可以区分的印记，现在也无济于事了。”

“背后那么重的伤她还可以坐起来吃饭？”降谷听她描述并不是受伤那么简单，恐怕日后只能大面积植皮了，这对大部分人都是闯了鬼门关的伤势，就连他这闯过枪林弹雨的都不寒而栗。

“是啊，所以说当时护士都很惊讶，再三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之前说那毒药会影响人的五感，那她有没有可能是已经被侵蚀了感官，失去了痛觉神经？”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恐怕研制出解药也无力回天了。”雪乃垂头默想良久，半晌才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如果她是假的，那么真的希实去了哪里……？”

“你还记得理事官搜查她房间的理由吗？”

“向CIA透露情报……啊！您的意思是……？”

“假的理事官、研究所附近的车辙、现场又没有人员伤亡，那就只剩下这一个可能了。如果是那样，那想必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降谷侧头望向窗外，刮来一阵强风吹散了聚拢的云层，一缕阳光冲破了万亿千米的距离挣扎而出，他们也终于窥探到了真相的一隅，“剩下的事，我们就只能去问问她了。”

雪乃转头拿出手机，想要联络众人前来支援，刚迈出几步还没碰到门把又停下了脚步，踌躇半天才挤出一句，“您为什么还可以如此冷静……？”

“冷静？”降谷听到她的话不禁愣了下神，握紧的拳无声地敲了敲床沿，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事到如今，冲动演给谁看？冲动可不会让我们接近真相。”

雪乃听了这话也恍然大悟，为何这两个人总是言不由衷，为何他们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一个总是大义在前，不敢有丝毫懈怠；另一个也就觉得对方是大义优于自己，便配合着演起戏来。久而久之，假戏做成了真，真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但命运的转轮不会因所谓大义苦衷而停滞不前，每一次误会与别离都可能成为终生的错过。那些口不应心的话语和迟到的体贴醒悟会被时间酿成苦涩的悔意浇在心头，交织在每一段有关的无关的回忆之中，像泥沼般令人深陷，挣扎不得。

若真有神明，请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雪乃如此想。

注：

雪乃全文天花板级别大明白🙏

迟早改名叫反转再反转 反转你的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