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我相中的两位姑娘嫁进东宫,林清竹封了昭训,江语吟封了承徽。皇后知道后虽生气,但也觉得李承鄞该娶点妃子拉拢朝中大臣,训了我几句便罢了。
奈何这俩人同我的关系竟比同李承鄞的关系还要好,这让我十分怀疑日后是否能将她们俩培养成宠妃。
怎么感觉她们俩对李承鄞都没啥想法啊?
我旁敲侧听,选在一次凉亭小憩之时问出,林昭训性格沉稳内敛,揪着衣摆迟迟没有回答,倒是江承徽性子直来直去,开口便答:“我嫁进东宫又不是为了太子,我家富可敌国,嫁进来只是为了寻太子妃姐姐玩耍。”
我噎了噎。
林昭训这才放心答道:“家父希望臣妾能够在将来成为林家的依靠。”
我瞅了瞅林昭训,又瞅了瞅江承徽,嗯,怎么都觉得林昭训稍微比江承徽这个死丫头靠点谱。
我教林昭训活泼一些,多去李承鄞那里坐坐,他喜欢活泼好动的女子,还喜欢心爱的女子着红衣。我让锦儿吩咐尚衣局定制了一套红色宫服,后来却听说林昭训穿着衣服去丽正殿时,连李承鄞的面都没见到。
幸亏林昭训不爱李承鄞,不然得有多伤心。
我带着锦儿去林昭训宫里探望,林昭训出来迎我,身后跟着江承徽,江承徽手里捧着碟牛肉干,看起来松软可口。
林昭训说正巧想打叶子牌,拉着我不肯我走,我忘记了此行来的目的被牵了进去,脑子里忽然挺想念以前的林昭训。
我瞪了瞪江承徽,这两日她天天来林昭训这里串门,肯定是这小丫头带歪了林昭训,要换了往常,林昭训这般守礼,断然不会拖着我。
最后叶子牌还是没打成,改成了下棋,江承徽从小被家人宠大,勉强算得上是半个知书达理的小姑娘,旁的却没学过,所以我与林昭训一齐教她下棋,先捡简单的五子棋开始教,我就坐在一旁看她们下。
这副围棋的棋盘和棋子是很久之前李承鄞送给我的,还记得当时我死活不肯要,因为他说要教我下围棋。围棋太难了,五子棋才符合我的智商。
江语吟又落败一局,理棋盘的皓腕忽的定住,而后瞟向这端的我:“太子妃你又偷吃我牛肉干!!”
诶嘿,最后一口刚被我吃完。
江语吟抛下棋盘开始委屈,说她好不容易托宫外的家人送进来这一小碗牛肉干,还没尝出味来呢,就被我吃光了。这小姑娘委屈起来可真令人心疼,我看着她耷拉着脑袋十分愧疚。
林清竹帮我说话:“江语吟,不就吃你一点牛肉干么,小气鬼。不然让太子妃把珍藏的牛排赔给你?”
于是我顺水推舟:“是啊,要不,改日我给你煎块牛排尝尝?可好吃了,比牛肉干好吃一千倍。”
“好!”
答应得好快!?
江语吟!林清竹!你们俩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
阿翁从丹蚩搞过来的牛排,都没剩几块了。一想到这俩人居然惦记我的宝贝牛排,我就觉得我的心啊肝啊脾啊脏啊都开始疼了。
“啊,我的心好痛……”我作捶胸顿足状,她们俩人纹丝不动,江语吟忍不住开口,“太子妃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我:“……”
是你不懂,无语。要说肉质最好的牛群,自然就是天亘山附近的牛群,阿翁为庆贺我大婚,长途跋涉才运来那么几箱,哪里够我吃,还得从牙缝里挤出来给你。
多么稀罕的宝贝啊,我能不心疼么。
屋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通传声几乎与那人迈进来的动作同步,我歪着脑袋看了看站在那里的李承鄞,从痛失牛排的情绪中抽身出来。
这里是林青竹的住处,他八成是来看林清竹,我特别欣慰,林清竹啊你总算熬到头了。我拉着江语吟行礼告退,江语吟却不跟我走。
你丫哐亮的几千瓦大电灯泡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老子自己走!
李承鄞逆光站在门口,像个活生生的门神般,两手往门扇上一搭,挡住我去路。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逮我的。
哦凑,你们俩快来救救朕,有刁民想害朕。
我回头看一眼她们二人,一副送你离开千里之外的亚子,太没义气。
李承鄞来找我是皇后交代的,因为快到浴佛节,今日请安的时候皇上也来了,说今年敕封了太子和太子妃,便让我俩代表宗亲皇室去接待各国的使臣。皇后娘娘也交代下来,浴佛节盛大,让我这个太子妃好生准备一番,节日穿着的袆裙已经由司织局送来了,让我好好保管,按照宫中的规制,平日里是不能穿的。
袆裙拿回来以后永娘可费了不少心思,折叠起来格外用心,放置在桌案上都要细看两旁有没有倒刺,唯恐勾坏了袆裙的一丝一线。
彼时我瞧永娘紧张这衣服紧张得厉害,凑近打量起来这套袆裙,袆裙表面在这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细看居然是用金丝线编织而成的面料。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用金丝线编织的的衣裳呢,不过这衣裳做工真的很精致,花纹刺绣也好看,在我那里可只有私人订制的大店才能看到这种做工呢!”我摸着袆裙想了想,“你说等浴佛节过了,我把这件衣裳偷偷改制成连衣裙,李承鄞会不会被气疯了?”
回忆戛然而止,走在前面的李承鄞顿住步子,我跟着他仰头一看,承恩殿到了。
永娘走上前迎我们进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太子殿下,今晚要在承恩殿用晚膳吗?”
他正要答应,被我急急打断:“他不吃。”
李承鄞瞪我,一屁股坐下答道:“吃,我不仅要在这里用膳,还要在这儿留宿。”
我恶狠狠瞪他:“不许留!”
“你说不许就不许啊?小心我跟母后告状!”
“告状就告状!大不了就是一百遍《女诫》!我情愿抄书!”
他却不说话了,抿着唇揶揄地看我。
靠,这人是打算赖在这儿了。
永娘看着我们吵了这么半天,末了退下去开始准备留宿事宜。
“你到底来干什么?”我继续瞪着他,眼睛都瞪得酸涨快要漫出泪,又倔强地忍下。
他轻哧一笑,不再和我赛谁的眼睛大,娓娓道来:“母后让我来教你浴佛节的礼仪,你知道浴佛节的由来吗?”
我不理他。
他心情甚好地开始讲解:“浴佛节乃是纪念佛祖诞辰的节日,那天清晨我们首先要去万佛寺敬佛,斋僧,行浴佛礼,给佛像洒清水洗尘,然后我们便开始互相泼水,放高升,赛龙舟,赶摆,丢包。
一般呢浴佛节上老百姓们都会浴佛,斋会,结缘,放生,求子,拜药王,祈求佛祖保佑。同时还会出现各种庙会,人们积极崇拜药王,中医是解除民间疾病的重要手段,而拜神求佛者,多半是为了解除疾病,所以庙会上也有不少卖药、治病者,患疾病看不好者,就习惯祭拜中医的祖师爷——药王、医圣。”
我听得脑袋顿时两个大:“这么繁复的节日啊,我能不能不去啊?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怕丢了皇家颜面呐!”
“你是太子妃,能不能要点好啊,多参加一下皇室活动,别整天躲在房间里写书,大半个月了都没工夫来丽正殿看看我,非要我每晚巴巴跑来你这儿,你多学学人家李贵人,父皇一下朝人家就上赶着给父皇送羹汤。”
我咂舌反驳道:你反倒不乐意了?我还不是怕去多了打扰你处理公务么!再说了羹汤有什么好喝的不是有时恩给你做吗!
李承鄞被堵得死死的,寻了个幌子说你要是来了我不就有理由偷懒了。
原来是为了偷懒,想不到我们深明大义的太子殿下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圣人啊?!
他对我说太子也是人,也是会累的。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恍惚,原来李承鄞也会累啊。
倒是忘了面前这个李承鄞是个活生生的人了,不像电视剧里的李承鄞一直是个冷血动物,莫得感情。
可夜里我又被折腾到半夜才睡,累得我腰疼。
臭狗屎,你累个锤子。我看你精神的很!
白瞎我把那俩丫头搞进来,一个都没爬上李承鄞的床,不行,我得再搞几个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得把新人放得离江清竹和江语吟远点,免得这俩小妮子带歪了别人。
半夜三更,我昏昏欲睡,他揽我入怀,在我额头上吻了下,心情很好。他突然问我:“之前你不是让我照顾蜉蝣,别让他每天回去得晚吗?”
我点点头:“怎么?”
他把玩着我脑后散落的长发:“我问了父皇身边的曹芨,曹芨说国师每日都回去得很早,并未有过晚归。”
我蹙眉看着他,“可我明明...”很快我就不说了,有什么在我心中慢慢扎根。他疑惑地看过来,我随即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可能是巧合吧。”
第二日夜里我便换了男装带上锦儿出宫,到了米罗酒肆去找蜉蝣依旧不见他的影子,我看见蜉蝣下班出宫了,怎么不见蜉蝣?
倒是难得遇见浮生。
我去问米罗,米罗解惑道:“蜉蝣那糟老头子啊?又进宫去了,说是有急事,匆匆忙忙便往宫里去了,你出来的路上没碰到他吗?”
我回想了一下:“没碰到啊,这次我走的是大路,并未瞧见他啊!”
米罗笑着打哈哈:“也许这次是他换了小路吧...”
“哎呀……”忽的一声惨叫,“大夫啊,你扎错了!这是我的手啊!”
我这才看向另一边的浮生,他正坐在邻桌替人治病,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听说是突然头疼,便寻到了这包治百病的浮生头上。浮生走神了扎错位置,疼得那人差点撅过去。
浮生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啃着手里的羊排唤浮生:“你还能治头痛?”
浮生捏着银针的手顿了顿:“能缓解一些。”说完就朝着中年男子的脑袋上扎了去。
“哎我跟你说,我头疼的次数也挺多的,以后我要是头疼了就来找你给我针灸哈!”我又咬了口羊排,“蜉蝣年纪这么大了肯定身上毛病也多,还天天加班。你也心疼心疼你爷爷,改天你帮他扎几针。”
说完,我便和着果酒将羊排咽了下去,眼角余光瞥见浮生捏针的手停在半空中良久。
我忽的想起今日出宫正好撞见蜉蝣下班,彼时太阳还未落山,明明时候还早,却步履匆忙……
有答案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于是倒酒的动作微顿,稍不留神就洒出几滴酒来,我蓦地回神,转而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除掉,下一秒视线却又落在那头的浮生身上。
一定是我想多了。
不可能的。
夜色渐深,大堂只剩我一人独酌,米罗端着碗花生米过来陪我。
“想什么呢?”
眼前的凉拌牛肉已见底,我挑出最后几块牛肉塞进嘴里,就着一小口秋露白,幸福得简直要起飞。
“我愁啊,米罗,我不想待在东宫。”
米罗就笑:“那有什么可烦恼的?想走就走呗。”
身不由己啊,我现在的境况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了的呢?
她见我不语,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秋露白,仰头喝下:“瑟瑟,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并不快乐,而且时常遇险。”
她又说:“宁愿你嫁给浮生,平安喜乐至少占了平安。”
嫁给浮生吗?那个小大夫,可斗不过李承鄞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