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明月

　　我打算去趟米罗酒肆弄点酒来。

　　锦儿跟着我换衣服：“小姐最近出宫好勤。”

　　我不做声，垂着脑袋捣鼓腰带。

　　古代衣服太繁琐了，腰带那么老长一根，穿个衣服都能让人头大。

　　锦儿又说：“小姐不会是看上了浮生大夫了吧！”

　　“锦儿。”我喊她，“以后少看点话本子……”腰带终于系好，却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只手将绳结抽开。

　　“锦儿！”我特么好不容易才系成的！

　　我气得大喊，抬眸一看，对上的却是李承鄞的脸。

　　“……”我哽了哽，“你怎么来了？锦儿呢？”

　　锦儿不知何时早已不见。

　　“又要出宫？”他危险地眯起眼，一贯温润的神情陡然一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脖子上的经脉凸起来，“去找孟浮生吗？”

　　我被他这副模样吓得一抖，想往后退去，徒然手腕被他狠狠扼住，他一把将我拉进他怀里。变故太快，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黑化，又害怕李承鄞疯魔起来会干出什么事，因为我想到了顾剑的死。

　　李承鄞吃起醋来可把男二顾剑给射成刺猬了。

　　“李承鄞，你先冷静一下。”我强装镇定安抚他，“我是去找米罗的！西州有种药酒可以治你的感冒！”

　　“感冒？”他皱眉看我，满脸不相信，好像在说：你找借口都专挑让人听不懂的说。

　　我怕晚一秒解释浮生就会变成刺猬，立刻解释：“就是风寒！你不是染风寒了吗！我专门为了你出宫的！”

　　“不必这么麻烦。”他这么说完，一把扯掉我的腰带，而后将我打横拨起，边往床榻走。

　　我：“……唉！！！！！！”

　　李承鄞你在干什么呢！！！！

　　嘛呢！什么爱好啊！一言不合脱人衣服！

　　他停住，嘴角噙着笑，凑到我耳畔轻声说：“小点声，要是被永娘发现了……”我缩着脖子躲他，他老是喜欢这样与我说话，好痒啊。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永娘的脚步声。

　　永娘敲门问：“公主，怎么了吗？”

　　李承鄞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我，我涨红了一张脸，只好说：“没事没事，屋里跑进来一只老鼠，被我赶跑了。”

　　永娘呀一声：“是婢子的疏忽，婢子这就进来打扫！”

　　“呀，永娘要进来了。”李承鄞好似巴不得看我着急，依旧停在我耳边，我听着那一字字自他唇齿吐出，和着他呵出的温热吐息，直觉得心口跳动得厉害，下一秒他又往下移去，竟是在我颈上亲了口，唇瓣触到的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

　　“不，不必了！”我大呵一声，永娘素来知礼，很快意识到可能是我不方便，于是刚推开一条小缝蓦地又合上。

　　“我没穿衣服。”我正要解释，李承鄞的舌就突然舔上颈脖，我瞪他一眼，他却不为所动，往我颈上嘬了几口，叫我说话都软了几分。我生怕永娘发现端倪，只得远离他，他却不依不饶凑上来非要捣乱，“既然老鼠跑了，就不用多，管了。我有些，乏了，没我吩咐，谁都，不许进来，打扰我。”

　　永娘说了声是便下去了。

　　浅色帷幔散在头顶，李承鄞终于将我放在床上，一挨着床我便逃一般往床里侧缩去，眼前忽然闪过一件衣衫落地，我抬头看向李承鄞，那人居然在脱衣服！

　　唔，先是外袍，再是腰带，脱到中衣了。

　　我捂着脸，从指缝偷看他，装腔作势道：“李承鄞！你注意你的身份！”

　　八块腹肌八块腹肌。

　　李承鄞依旧在脱衣服：“我什么身份？”

　　我把被子披在身上做出防御状：“名义上我是你嫂子！”

　　李承鄞身上只剩亵衣，我瞧他坐在塌边脱鞋，规劝道：“我们这样，于理不合。”

　　他往床榻中间过来，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我更往里缩：“你等等……”

　　他终是笑出声，将我抱过去躺下，一手抱着我脑袋，一手揽着我腰肢。

　　“我就想在你这儿睡会儿，你在想什么呢？”

　　我愣了愣，松了口气，随后反应过来：“你又耍我！”

　　李承鄞似乎精神不济，闭目养神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只是想看看太子妃有多矜持。”顿了顿，“却发现是欲拒还迎。”

　　他粲然一笑。

　　咳咳，馋他身子被发现了。

　　“你不是还病着吗？怎么突然来揽月阁了？怎么来的？翻墙来的？”我探了探他额头，还是有些烫人，“你先睡会儿，我让锦儿找点药来，你醒来就可以喝了……”

　　我挣扎着起身，他蹙眉将我拉了回去，赌气似的抱更紧，“别动。”他闭上眸子，似是累极，“给我讲个故事吧，你答应过我的。”

　　我想起那次答应他要每晚给他讲故事。

　　这小子，翻墙跑来找我就是为了听睡前故事吗？

　　好歹我答应了人家，人家千辛万苦跑来找我兑现承诺我总不好拒绝，于是低头沉思片刻。

　　“那我就给你讲个寺庙里的故事吧。”我边说边打量他的脸，他没回话，呼吸渐渐均匀，好像马上就要睡着。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反复几个来回，李承鄞的呼吸趋于平稳，竟是真睡着了。

　　趁着他睡着了，我打算偷偷跑出去，给他弄点清热降火的药来煮给他喝。这样想定，悄然起身，我才发觉腰间那只手的存在，死死把我钳制在他怀里。我害怕再动会把他吵醒，只好作罢。

　　好无聊啊……再躺下去我也要睡着了。

　　……

　　再醒来已经是隔日清晨，窗外鸟鸣声叽叽喳喳，还未睁眼就知道现在天还未亮，这很反常，我从不会醒这么早。

　　所以我打算继续睡。

　　可时不时总有什么蹭在我脸上，附着温热呼吸，就像是，什么在亲我似的。

　　这种感觉我有过，养猫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是这样被猫舔醒的。

　　我惊醒，果不其然看见李承鄞就在眼前，离我极近，浅浅地在吻我唇。

　　我特么真是第一次这样被人亲醒的！！！

　　“李承鄞！”我推开他，“你怎么还没走。”我摸了摸他额头，“烧退了，既然你醒这么早，就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回鸿文馆吧。”

　　他闻言一怔：“瑟瑟你好无情，一夜旖旎，醒来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我一口盐汽水喷死你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渣女，睡完就翻脸不认人啊喂！

　　我揉了揉眉心：“怎么？说的好像是我反过来把你给上了？”

　　天蒙蒙亮，他的脸在灰蒙蒙的光线中蓦地有种朦胧美，他挑眉：“也不是没可能。”

　　兄弟，我要是有作案工具，绝对第一个把你干了。

　　拖到天黑才溜出宫。

　　为了惩罚锦儿故意没带她出来，我径自来到米罗酒肆，转身对上鸣玉坊的大门走了进去。

　　我打算见一见明月。

　　去的时候老鸨却告诉我明月不在，让我去米罗那儿找人，我拐回酒肆，明月果然在这里，浮生也在，两人正坐在一起喝酒。

　　浮生认识明月，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顶顶浮生问他：“你们认识？”

　　“我去西州之前就在上京待过一段时间，碰巧遇见过明月姑娘，便帮她处理了一些琐事。”浮生这么说着夺过我面前的酒杯，“别喝了，你是不是该回宫去了？”

　　“别赶我走啦！我刚出宫！”我夺回酒杯，不服气地横一眼浮生，又看向悄悄抹泪的明月。我知道今日明月被高震和赵士玄争夺，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由明月亲自出马才将二人劝离。

　　“明月姐姐别难过，姐姐这么好看，再哭瑟瑟可就心疼死啦！”我牵起她的手，“那些富家子弟真是讨厌，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什么可厉害的！他们喜欢明月姐姐，明月姐姐就得依着他们吗？这豊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还是哄她：“不许哭不许哭，不许流那些小珍珠。”

　　明月被我逗笑，终于止了啼哭。

　　米罗好心解释道：“你不知道，这高家和赵家是朝廷的重臣，尤其是那个高震，那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恶少，谁都不敢惹。”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可太知道了，我可是赵家人，底气顿时就少了一半，却只能装成事外人：“我就不信了，难道就没人治得了他们？”转念一想，“明月姐姐，你与其呆在这里被这些人争来争去，干脆就离开鸣玉坊，逍遥自在的多好啊！”也许劝说明月离开，对明月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起码不用最后只得一个惨死的结局。

　　现在回想明月死的场景，我隐隐觉得不忍心。

　　“瑟瑟说得对，你确实应该离开这种地方。”浮生饮着酒，说的话倒是颇有几分长者规劝之意。

　　“离开，离开又能去哪儿呢？”

　　明月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浮生，眸内含着热泪，映着酒肆里昏暗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楚楚可怜。

　　明月是极好看的女子，虽然流落风尘，可她这样的人本该像天上的月亮一般皎洁，有着宠她的父亲和美满的家庭，幸福地生活下去，就像她的名字，高悬于空。

　　那些本该无忧无虑的人，偏偏受尽折磨……

　　不知怎的，我竟想起了李承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