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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看着你,拥抱过去与未来

浮生不知归

书问第二日醒来,熟悉的草庐中,并没有微雨的身影,惊得立刻从床上翻起。

叶凌初站在门外,眼神疏离的望着她,远远道:“她正和黎歌学做汤,还不知你受伤的事。”

书问眼神渐暗,“秦家父子根本就没来,在磷光药池你是诈我的对吧?”

她一言不发,可就是这样的沉默,却将书问的怒火推向了高潮,一掌挥了过去,连面具也被拂落。叶凌初微微偏了下头,面具下苍白的容颜随之显露,一半绝世无双,一半如鬼似厉。

“不管我们有何纷争,都不应该危及小雨,你若不想与我决裂,那就向我承诺,这是你最后一次以她为质。”

“我若真的承诺,那一定是骗你的,你愿意相信吗?”

“可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书问急切的握住她的肩头,嘶吼着向她证明。

“可你还是将我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还是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与清平合作了。”她拂掉肩上的那双手,弯腰拾起面具,悲绝道:“现在你气也出了,伤也好些了,抽个时间接她回来吧。”

望着门外暖暖的阳光,书问心中凉透,过了许久,她终于平复心情去接小雨,却未再同叶凌初说过一句话。

好像她们之间,已然陌路。

这是个注定无法喘息的傍晚,叶凌初心情烦闷,一个人到了河边散步。黎歌看她心神恍惚,便自行跟了过来。

脚下溪水无声流淌,四周也没有一丝响动,黎歌的心却未能平静。“您宁可被她误会,也不愿同她解释吗?”

“该解释什么?”叶凌初寂然道,手指紧握着那只多年随身的竹笛,不经意间,竹笛裂出了一条缝。

“您从没想过要伤害微雨姑娘,否则今日留守的便该是白萱或凌岳,您将我留下,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我能全心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叶凌初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如玉般的青丝随风微扬,在空中舞出一抹凄楚的弧度,淡淡笑着:“她是阿问最想保护的人,阿问想保护的,我也想保护。”

“可沈书问却误会了你,以为你是在拿微雨姑娘作人质,对吗?”

叶凌初落寞转身,一抹空叹飘在风中。黎歌猛然扬声,慢慢转身看她,努力压抑的眼神却藏了一点怨念。

“师姐口口声声说信任我,其实您心里最不信任的,就是我了对吧?”

黎歌失落至极,一步步退到了溪水中,冰凉的溪水漫湿了她的裙琚,也漫湿了她的眼睛,然而她还是不停的退去。

叶凌初渐渐的皱眉,却未曾上前。

“原来是我想的那样。”黎歌心中凄然,把自己越陷越深,在她的沉默中惨笑:“你认为即使你真的死在山上,我也不会伤害沈微雨。”

眼见河水渐渐没过她的膝盖,很快又没过了脖颈,叶凌初心神大乱,徒劳的向她伸着手,脚上却像坠着千斤巨石,一步也无法靠近。“不弃初心,不负一人,这般永远坦荡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我确实曾追求过这些,现在阿黎只想守护自己在乎的。师姐难道没想过吗?若你此次真有个什么万一,我一定会杀了沈微雨!只是你不信啊,你不信阿黎会为了你赌上所有,因为你不信,阿黎也会像东方教主那样爱你。”

“黎歌!”叶凌初猛然叫住了她,眼眸里盛着一抹璀璨的光芒,既恐惧,又迷茫,更悲伤。“别说了,求你,我真的不知道,请别再逼我……”

昏黄的光线下,一抹黑影自河面轻舞而过,拉出陷入痴狂的黎歌,迅疾的点下睡穴抱上岸边,望着静静呓语的叶凌初,再看看怀中人憔悴的容颜,沈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为黎歌,更为叶凌初。因为她明显感觉到,比起歇斯底里的黎歌,叶凌初的痛苦或许更深。

而这痛这苦,早已经生根,二十年来风浇雨灌,它愈见茁壮,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挡了天日,徒留一地阴冷。

那些风雨中,自然也有她的添加。

“我们明明是朋友,我却一次次的背弃着你。我很抱歉,很抱歉我曾如此卑劣,很抱歉我曾伤害过你。倘若我肯信守承诺放你离开,你便不会是这副不生不死的模样;倘若我追击时不做的那么绝,你一定早已和东方幸福厮守,是我毁掉了这一切,任你一人沉沦在绝苦的深渊。”

沈离泪如雨下,终于诉出那深藏多年的歉意,叶凌初震惊于她的表白,那些经年未愈的伤口被唤醒,叫嚣着剥夺她的呼吸,刺透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如无法自控般,她也说出了封存已久的真相。“八年前,我痛恨你的背叛,在逃出教时为了报复你,故意将然然的下落透露给了姬无夜。”

她闭上了眼,等着沈离的暴怒与挥剑,可沈离只默默的握了下拳,很快便又松开,并没有指责她半句。

“我知道,姬无夜没那本事,而你执掌天罗秘宗,天下于你没有秘密。”

“没错,我早知然然的存在,也清楚她对你有多重要,可我就想借她的死,在你心上刻下一辈子的伤。”

“而我奈何你不得,明知姬无夜只是你的棋子,依然将所有愤怒发泄在姬无夜身上,对她施以酷刑。”沈离笑得苦涩,凄然道:“你看我们都很卑劣,也都很软弱,只敢欺负比自己弱的人。在你绝境之时未能伸出援手,这是黎歌一生之痛,但她对你的爱比任何人都深,也许错过了,便不会再遇到了。”

望着清冷的溪流,叶凌初始终薄唇紧抿,孤独而昂然的站着,宛如一根冰柱,心上波涛起伏,却依然不曾回应过什么。

也不知该回应什么。

沈离见状深深叹道:“人生啊,应当向前看,旧人旧事,你该放下了。”说完之后,便不再多劝什么,带着黎歌径自去了,有些事,只能由她自己想通。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的余光也随之流逝,四周逐渐变得死寂、黑暗。

也许黎歌和沈书问是对的,在这一塌糊涂的人生里,她会如舞刀弄剑一般,在无声无息中摆布身边所有的人,容不下对任何人、任何事的信任。

书问是如此,沈离是如此,就连黎歌也如此。也许有一天,她们都会厌弃她,这世上的一切,终将与她隔绝。

姬如雪曾说,她每一次的喘息,每一次的睁眼,每一次沐浴在阳光下,都是对这世界的玷污。事实也正如此,无论是对于清平道长还是女皇,她是兵刃、容器、污点、孽债,可唯独就不是他们的骨肉,唯独就不是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人生,要怎样才能向前看呢?所谓的爱,又要怎样才算爱呢?

目光所及,是无边的黑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仍然对活着怀有一丝的幻想,想要看到每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想要触摸它的光和热,与众生一起,向阳而生。

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她慢慢揭下面具,露出那鬼魅似的容颜,凄厉的笑了,然后一点一点的解开衣衫,赤身裸体,往溪流最深处行去。夜间的山风异常刺骨,她封住全部内力躺了下去,任由冰冷的溪水将她无数次淹溺,直到五官都麻木,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那一夜,她过得出奇的宁静,直到天边第一缕阳光洒下,将众生从梦中唤醒,鸟儿啼出清脆的歌喉,她凝眸仰望这温暖的朝阳,恬淡的花草香拂面而来。

新日子,新生命,新的天地。

她伸开双手,狠狠地拥抱着黎明,尽情感受着生命的喧嚣。

突然之间,她就做了一个决定,来到了帐中。那孩子心跳剧烈,面色紫青,想是尸魂丹已侵入心脉,她安静的看着,似乎从一开始,她便从未用心看过浅浅。

她看着她时,总是满腹心事与猜疑,下意识地就会想到姬如雪,想到姬无夜,想到东方启,想到那所有的爱与恨,她没有办法,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她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和她从往事中完全剥离出来。

可沈离说得对,过去的已经过去,谁也无法再去改变,既已注定要永生,时光漫长,又何必总让自己形单影只。

“我不知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就把这看做是场交易,我今救你一命,你以一生还我,一起煎熬这漫漫人生吧。”

她闭上眼,将脑中思绪清空,全力搜寻那个蛰伏在意海中的不速之客。

“你找我?”感应到她的愿力,桑青也不再躲藏,马上显出一团虚影。

“我要救她。”

“到嘴的食物我怎能放?”桑青嗤之以鼻,“何况你也救不活她。”

“所以我需要你。”

桑青懒得废话,正要隐去,便听她冷不丁地道:“我们还在清平山境内,有人会很乐意你离开这副躯体。”

桑青暴跳如雷,回身瞪她。

“是我在保护你,若能救这个孩子,我便让你常驻我体内。”

“如何救?”

“一分为二,双宿双栖。”

“她可受不住我一半力量,就做个残次品,四分之一吧。”桑青邪魅一笑,立即光影大展,将部分灵息渡给云浅。看着浅浅面色回复红润,她的心才终于落下。

救完人之后,桑青立马又躲了回去,叶凌初刚要致谢,体内力量汹涌,想要掠食的欲念随之勃起,再一次夺门而出。

“今日保她性命,尸气要慢慢才会退散,七天内你还不能靠近她。”桑青瞧着热闹,好整以暇的在她脑中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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