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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章剧版续写11

三生三世枕上书之天上明月

此时四海八荒之内,凌乱迷茫的绝不仅是聂初寅一人。

凤九记得彼时她正在阵中卖力的催动术法控制着擎天的金龙同那条鬼气森森的巨蟒痛快的缠斗着,金龙气势恢宏让她也跟着豪气盈胸。这些日子跟着东华果真长进不少,如此耗费仙力的庞大阵法她竟始终游刃有余的操控着,虽说不是她一人的功劳,但凭她的年纪修为,能坚持这么久并将继续坚持下去,也绝非轻松之事。她有些欣喜。可就在她欣喜的心情不断攀升且尚未达到顶峰时,一心施法并未留意周围变化的凤九被不知何处传来的一股大力凌空拽起,接着就是不知何处飘来的紫雾将她团团围住,再接着就是一阵熟悉的白檀香紧紧的将她禁锢在怀中。

凤九顿时有些懵,好端端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直到头顶落下第一道震耳欲聋的电闪,她被这巨大的声响瞬间惊醒,一个激灵后,东华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在。”凤九抓住东华的衣襟,用力推在他胸口,“你放开我,这是我的天劫,你不要替我挡!”东华箍着她的双臂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只是继续在他耳边轻声道:“乖一些。”

“我不要!”凤九倔强的大声喊道:“东华你放开我,我可以!”

语声未落,第二道天雷稳稳劈在东华身上,她感觉到他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东华,”凤九带着哭腔央求道:“你不要替我挡,不要挡,我没事,我可以,你如此,我更疼……”她不安的推扭着东华,眼泪决堤落下,却无论如何挣脱不了禁锢着她的怀抱。泪眼婆娑中她不曾看到唇边勾起一丝满意微笑的脸,东华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继续在她耳边道:“不要动,你越动我越疼。”语气中透着丝无力,尚不及喘息,便硬生生接下了第三道天雷。

凤九哭的更厉害了。她不敢出声更不敢用力,只是颤抖着肩膀颤抖着身子缩在他怀中。她知道天雷的威力,更知道若是他人代受,天雷蓄积的力道会随着代受者的法力修为递增,若非如此,当年的墨渊上神也不至于要闭关修养那么久。她清楚东华护她之心,原以为这飞升的劫难起码再过两三万年,等她更大些更耐劈些才会到来,却不想她竟成了青丘年纪最小的上仙。现在明白东华这些时日为何如此有兴致,换着法儿不遗余力的帮她修炼,原是他早算到这一日,有备无患罢了。周围安静下来,天边浓云渐渐散去,阳光又撒向这万年不见晴朗的峡谷。凤九觉得周身流窜着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每一分支脉,让她痒痒的,又冲撞的她有些虚弱。东华化去仙雾法器,扫了眼脚下众人,随便说了句话便拉着她走了。她一声不出的跟着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中。东华也未说话,带着她在一处宽敞又讲究到令人发指的军帐中现了身。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让凤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

“来的还挺快。”

这悠游的声音……凤九猛然抬头,果见背叠着双手的折颜上神自一面屏风后悠游的转了出来。

立在帐中一鼎巨大的药炉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二人,捧出个和煦面容轻叹一声,“我就说,九丫头自有人护着,大老远的把我折腾过来根本没有必要。”

凤九一个箭步上前,拽着他衣袖急急道:“小叔父,你快给东华看看,他替我挡了三道天雷,现在很疼,你快给他吃些固原止疼的丹药,快!”

折颜挑眉看了眼扯着他衣袖一脸急不可耐的凤九,莫名道:“区区三道天雷罢了,你当他那么不经劈?当年……”

“咳咳,”东华抚着胸口轻咳两声,凤九忙过去扶他坐在最近的一把梨木椅上,一边帮他抚背顺气,一边催促着折颜,“小叔父你快来看看,这不是寻常天雷,你……”

折颜无奈直接打断她,“知道了知道了,”他慢悠悠的上前搭住东华的脉息,又自顾自的念着:“先是被你小叔催,来了又要被你催,你们这一家催人的功夫都甚是了得。”探了一阵,他一脸嫌弃的看了东华一眼,甩了甩袖子离了手,向凤九道:“气息是有些凌乱,但并未伤及仙元,”他自怀中取出个锦盒递给凤九,“拿着,四个时辰服一丸,养上个把月就没什么大碍了。”

凤九瞪大眼睛看着他,“还需养个把月?这样还不严重?”

折颜毫不掩饰一脸鄙夷的扫了眼东华,清了清嗓子,“代你承了三道天雷,也就是遇上我,个把月就能让他养好。若换做旁人,你怕是要伺候他个把年了!”

凤九看了看折颜的脸色,手脚麻利的接过丹药。这只凤凰的脾气她是知道的,闲事从不管,跟东华也不太对付,这次能来做个军医,想必是她小叔知她要历劫才让他来帮自己一把,她必须心怀感恩且不能惹毛了这只天上地下除她小叔无人敢惹的老凤凰。

看着东华服了丹药,凤九转身想谢过折颜,只见他将一枚金色的丹丸递到她眼前,“吃了它。你能舒服些。”

凤九连连谢过。方才只顾着惦记东华,一时竟忘了自己也是身体虚弱。不过折颜的药确实是好东西,入口便化入方寸血脉,周身气血运行瞬间通畅,凡人说的飘飘欲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凤九静静坐在一旁的椅子里,陪着东华调息。折颜看了他们一眼,撇撇嘴,又优哉游哉的转回屏风后了。半个时辰后,当东华自调息理气中睁开眼睛时,凤九已经趴在桌上会了周公。许是折颜的药起了效用,她的睡颜格外香甜,飞升后的元神第一次如此畅快淋漓。他眼角攀上一丝笑,收了仙法静坐看了她片刻,直到折颜又慢悠悠自屏风后转出来。

“夜华那边……”折颜顿了顿,瞧见帝君满眼的蜜意,撇了撇嘴,下巴向帐外指了指:“你打算如何处理?”

东华挑眉看他,有些莫名:“你几时关心起战事了?”

折颜一派坦然且一语双关的说道:“怎么说也是我们青丘的女婿,关心是自然的。”

东华扫了他一眼,语气中带了几丝玩味并几丝幽凉,“你们青丘?白止是这么说的?”

折颜无视东华凉飕飕的语气,泰然道:“你没听方才九丫头如何唤我的?若这般论起辈分,”他有些得意的瞄了东华一眼,后背挺了挺,但见东华那万年不变的冰块面孔,又收了收,咳嗽两声话锋一转:“咳咳……你自然是不必论这辈分的。”又继续道:“方才我见乌灏那阵法颇不同寻常,遇擎龙阵亦不见下风,你可有何对策?”

东华自然知晓他关心的并非战事,不过是他何时可以回去。难得的,他没有一言把他呛回去,只是静坐一阵,就在折颜又想说什么的时候,东华缓缓开口:“将小白唤醒吧。这边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

东华这一丁点不客套的话倒令折颜十分欣慰,第一次感慨这个冰块脸竟也有如此善解人意的时候。他点点头,大袖一拂,一股淡淡的桃花香轻柔飘散。

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的凤九晃着脑袋抬起头,一副美梦初醒的模样。她一脸迷蒙的望着凝视她的帝君,突然一个傻笑,嘴角竟有些湿润。东华抬手不着痕迹的轻抚过她的嘴角面颊,拍了拍她略带懵懂的脑袋,柔声道:“感觉可还好?”凤九缓了一阵,方才忆起之前的事。两片嫣红的桃花飞上面颊,她乖巧的点点头,对着他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东华嘴角动了动,轻声说了句“走吧”,便拉着她朝帐外走去。凤九突然记起折颜还在这里,转头正要同他道别,话还没说完,就同东华幻了形。折颜看着他们离去的白雾,嘴角一扯,转身的功夫,连人带帐篷共同消失在一片茫然中。当东华与凤九再次回到战场时,此地已能用惨烈来形容了。

鬼魔两族合力的阵法威力虽大,耗损的元气更大,胶着到此刻,已经有数个甲士化作精魄消散。天族也没讨到多少好处,损兵折将,龙气已不似先前强盛。

凤九同东华立在一朵祥云之后,看了一阵,有些心急。她拉了拉东华的衣角,“你就这样看着?”

东华淡淡看了一眼下方,淡淡道:“嗯,不看了,走吧。”说着,拉起凤九便走。

凤九有些懵,“不……不是……走?去哪?”

东华简洁的回了她三个字:“月凝潭。”月凝潭,上古时期乃是一处仙家圣地。虽名中带了个潭字,实际上更类于湖,每到夜晚,清朗月色洒在潭面,漾出碧波千顷悠远浩渺,粼粼水光于风过处流转出若有似无的佛音,仿若亘古而来的天籁。潭水边林立着碧中含翠的洛潇松,参天挺拔,松脚边是成片连绵的紫色蒲玲草,月影静夜中会泛出幽幽的光亮。如此灵圣之景不知引来了多少好舞文弄墨的仙家骚客,留下一卷卷令后人竞相珍藏的画卷古籍。只是万万年沧海桑田,月凝潭周围的景致无声无息间发生着变化,不知何时,曾经映天掩月的一方碧潭竟沉入了一线天的谷底,千里烟波真真化作了一方静潭,再难见天日。虽狭居谷底,月凝潭却仍经年累月吸收着月之精华,令本就沉静的潭水越发幽宁阴沉,连同着周遭的奇珍花木亦由阳转阴,到得今日已然成了一处极阴之所。好在此处一直为天族管辖,生发的植物并无魔性,若是被魔族觊觎,加以调和炼化,要不了多久怕就会变为魔物的乐土了。

凤九对月凝潭的所知,前面这些源自书中,至于为何会去翻她本来并没多大兴致的山水游记,起因乃是某一天为了藏她姑姑偷偷给她看的话本子,无意中碰翻了她那个酷好文墨的爹爹的书画缸。其中一卷散落开来,绘的正是月凝潭沉入峡底之前的盛景。虽然凤九于书画一途不大在行,却也瞧得出这是幅难得的山水佳作,落款的作者她不认得,大概是某位早已羽化的水墨大家。凤九向来觉得青丘的景致世间无两,在看过这幅画作后却不禁为这浩渺中蕴含着潋滟柔情的潭水倾慕不已。当她拿着这幅画向她爹爹表达自己的一些称不上真知灼见的灼见时,她这个古板的父君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前竟看走了眼,没发现他这每日只跟着四叔小姑插科打诨叫他头疼不已甚至有些后悔生下的红狐狸崽儿竟有这般敏锐的欣赏才华,不仅大大赞赏了她一回,吃晚饭的时候还多给她夹了两筷子糯米鸡。

这一段经历,叫凤九对月凝潭的关注多了一两分,尤其是在她遇上东华,倾心东华后,那一大片紫色的蒲玲草也在不知不觉间让她想起东华,看那副画的次数也就比旁的画作多了些。她爹爹白奕上神索性将这幅画给了她,她便决定有一天定要亲自去看看画中的月凝潭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只是她并不知晓东华曾将法器封印在这里。

三千年后的今日,在她真正来到月凝潭时,眼前的景象却教她睁大了眼睛。月凌峡本并不存在于世间。万万年沧海桑田后,原本伫立潭水两侧的苍翠青山不断向上隆起,如两片巨大的睑裂将潭水封入其中,只留一条狭长的谷缝。禁锢在狭窄天堑里的月凝潭,水量和面积虽有所收敛,但并无大的变化,只是曾经浩澜瀚海般的潭水变成深谷幽潭,仿佛一只沉静深邃的眼眸静观着天地万物。

寂静潭水四周参天挺拔的洛潇松孤傲的挺立着,在光线并不明丽的深谷内,这些沉默的巨木如浓密的睫毛般护卫着潭水。阴冷谷风拂过,枝干上排排绒密的针叶动都不动,一如恪尽职守的森严甲士。

凤九同东华现身潭边时,滂沱仙泽在平静的谷底掀起一阵无形的气浪。脚下忽然有些痒,凤九低头看到紫色的蒲玲草伴着微风轻柔的在她脚边舒展着纤薄的叶脉,她微微一笑,俯身轻抚了下嫩紫色的叶片,同东华道:“从前在画里,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这片蒲玲草。”东华拉着她的手,捏捏她的掌心,“这里的草木性阴喜寒,不耐纯阳灵力,当心凤羽戒碰到。”

她站起身,笑看着他,“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总是看那副上古时留下的月凝潭的画作,每次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你。”

东华目光微凝,好奇道:“哦?是什么样的画?”凤九抬手,一副很有些年头的卷轴慢慢现形横在她掌心。东华将画轴展开,只看了一眼,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向凤九道:“这是我画的。”

“什么?”凤九吃惊的掉了半截下巴。

东华抬手将她掉了一半的下巴推回去,又捏了捏,若无其事道:“画的一般,没想到竟到了你手里。”

凤九揉着刚刚归位的下巴,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话都有些结巴,“可这是我老头……我父君给我的,而……而且下面的落款也不是你呀!”

东华想了想,再看了画面一眼,“当初随便画的,并未留什么落款,后来你爷爷说这幅画不错,那时候他正粘着你奶奶,想把这画送给她,我便给了他,大概落款也是他加上去的吧。”他随意的将画卷起来递给凤九,“画风还有些稚嫩,改天我再给你好好画一幅。”

凤九:……

“哦,对了,”东华忽然想起一事,向凤九道:“你可知月凝潭的来历?”

“来历?”凤九不解,望着他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书上说月凝潭本是如一般宽广湖泊映天掩月,周围林木参天蒲玲草遍地,后来沧海桑田沉入谷底, 成了一处极阴之所……”

东华拉起她向前走了几步,立在潭水前,半晌,徐徐道:“月凝潭本是蛟目所化,此蛟生前喜食月阴,化作潭水后亦不离本性。恰好它这性子最适合朱焰鼎将养,我便将它一并留在这里。”

“蛟目?”凤九愕然,“这么说月凝潭本身就是一处封印?”

“不错。”

“那是何人所封?”凤九甚是惊奇。如此大的一片潭水,所化蛟目必非寻常蛟龙,而能降服这么大的蛟还有本事将它封印万万年沉寂于此,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当她看到东华转头凝视她不语,凤九瞬间明了,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点点头:“嗯,屠个蛟多大点儿事啊。”

东华眼中闪过丝笑意,提醒她道:“是头猛蛟。”

“猛蛟?”凤九闻言眼珠骨碌碌的转了起来。

神族历史上屠蛟并非什么稀罕事,但称得上猛蛟,尤其这两个字还是从帝君口里说出,那配得上这称号的掰着手指头就数过来了。她望着面前波澜不惊的水面,一个个过着脑中熟悉的名字。上学时理算和占星课学的都不怎么样,她自然算不出封在这里的是谁,但好在上古史是她擅长的科目,加上姑姑教的排除推演大法,剩下的这个猜想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在情理之中,她试探的问道:“是天落?”东华点点头,“不错。”又赞许道:“上古史果然修的很好。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他的眼珠子封印在这里?”

这个凤九就推演不出了。若说天上地下有谁做事最是不按常理叫人难以揣摩,定非东华帝君莫属。她只能试着猜一猜,“许是你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放在这里自成一道风景,方便你作画?”

东华挑眉望了一眼泛着潋滟波光的湖面,像是有些嫌弃的自言自语道:“好看吗?忘记了。”

凤九撇撇嘴,嘟囔着:“你大老远把我带到这里,就是来看个眼珠子再同我讲讲它的来历?”

东华缓缓举起右手,苍何剑不知何时已现于掌中,“天落喜食月阴,戾气深重,若是就那么斩了,戾气四溢,会是个麻烦。”

凤九恍然,接口道:“若是被有心人收集炼化,保不齐会生出第二个缈落?”

“不错。”东华答道。他抬起右手,一道银光自苍何剑尖射出,直入潭心,东华一边催动术法,一边向凤九道:“当年我用朱焰鼎收了他,形骸化去后戾气凝于蛟目封印在此,我便将朱焰鼎亦留在这里,一方面他们术法相生,另一方面,天落虽死喜阴之性不改,朱焰鼎的正阳之气恰能压制这里的阴浊戾气,再加上从灵山移来的蒲玲草渡其净化,这才万年太平。”

东华左手结出印伽,朝剑身轻点,方才平静的水面此刻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向四周扩散开来,不多时,一方气派不可方物的巨鼎缓缓升起,立在当空。

“这便是朱焰鼎?”凤九眼睛一亮,欲飞身上前细细端详,却被东华一把拉住。

“看到鼎身上附着的阴寒之气了吗?”东华缓步上前,指了指鼎身周围若隐若现的一股气息,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浸淫于此这么多年,沾染些戾气倒也正常。”他握住凤九的手,纵身轻跃,来到朱焰鼎前。就在凤九一脸惊艳的端详巨鼎周身纹样时,东华的眉心却越锁越紧,但也只是转瞬间便又恢复到往日里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上。

“你这是怎么了?”凤九转头正想同东华抒发下她的赞美之词,却不经意瞥见东华一闪而过的表情,一种莫名的担忧慢慢笼罩在她心头。

东华展颜看向她,伸出食指揉了揉她聚在一起的眉心,“没什么,宵小伎俩罢了。”他袍袖轻拂,鼎身现出一阵微弱的紫光,轻闪几下,便回到之前的平静,只是方才附着在巨鼎周身的气息已消弭无形。

“走吧。”东华转身,面上已瞧不出什么表情。朱焰鼎化作一道光没入他宽大的袍袖,他拉起凤九,走之前又瞥了眼脚下泛着粼光的碧潭与静默无声的蒲玲草,未出一言,乘着九天祥云向三族争斗之地而去。月凌峡谷中,此刻吹着寂静的冷风。毫无温度的阳光铺撒在谷底,让常年不见光亮的花木都有些蔫蔫的提不起精神,似乎巴不得寻一处遮光处躲一躲这冷飕飕的阳光。

驻扎在谷口两端的三族,此刻偃旗息鼓,各自修整着残兵部族。大体来看,鬼魔两族损失更大些,他们的阵法耗损精魄,活生生的族人眼看着一个个填进去直至精竭而亡,纵然聂初寅同乌灏性子再冷酷也清楚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当适可而止休养一番。天族稍占上风,太子夜华的脸上却未见得半分轻松。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不想个对策,天族也是要吃亏的。他坐在帐中沉吟,一旁的苏陌叶也默不作声的思索着。瑶溪与瑶悦瞧了瞧彼此,知道此刻不宜开口,姊妹二人默默的退出帐中,立在帐外长舒了一口气。

军营之内甲士来往穿梭。受伤的集中在军医帐中休养,耗损元气的静静在自己帐中调息,其余尚且无甚大碍的,三五成群的结队巡视着营地。几位天族将领稍事休整后,一同朝中军大帐走来,每个人脸上都一副凝重的表情,如石刻般默不作声。瑶溪望了他们一眼,拉了下瑶悦的袖口,向营地边上走去。

高高的桅杆上,书着太子夜华名号的大纛旗猎猎作响。瑶溪望着远在峡谷另一端的鬼魔两族的阵营,想起刚才战场上的那一幕,心头一紧,不由得静静的发起了呆。

她不记得见过这个人。虽然神生漫长见过的人事物数不胜数,但这样俊俏风流的一幅面孔,若是见过,当会记得的。她努力搜寻着记忆,却越是想,越是察觉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这有些不同寻常。瑶溪揉了揉额角。从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心便莫名的悸动起来,那种感觉陌生又有些熟悉,好像睡梦中一段熟悉的场景,醒来却烟消云散。

是记忆的空白。瑶溪肯定这种感觉。

越是拼命去想,这一段空白就越发的棱角分明,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揭不开那层厚厚的帷幔。

作为一个神仙,失忆这种事并不是什么不得了大事,简单来说不过是一碗药或者一个咒法罢了。不过这种事也不是随意而为之事,通常是用来篡改某人的记忆或者自己选择性想要忘记一段苦痛过往的非常手段。那么她呢?瑶溪清楚自己绝非一个懦弱到连一段记忆都难以承受的玻璃心女仙,那清除记忆这件事,定是他人所为,且出发点是为了她好,让她能在以后的神生中平静宁和的生活下去。因为她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而能做这件事并且滴水不漏让她毫无察觉的人,瑶溪想了想,恐怕只有她那仙法卓然又对她关心备至的二哥了。至于二哥为什么要清除她的记忆,今日所见之人又同这段记忆有什么关联,她觉得有必要找个时机同二哥问问清楚。

她这样默不作声的立在那里发呆,一旁的瑶悦看到她的异样,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关切道:“你怎么了?从方才阵中,我便觉得你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是哪里不舒服吗?”她抬手摸了摸瑶溪刚刚抚过的额角,“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和二哥说一声先回去,别在这里逞能。”

瑶溪轻轻推开瑶悦的手,微笑道:“我没事,就是想起一些事,想的有些入神罢了。”

瑶悦认真看了看她的脸色,认真道:“当真没事就好,”她抬头望了眼天色,“此处风大,回帐中休息下吧,左右现在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瑶溪点了点头,朝她们的帐中走去。瑶悦若有所思的望了眼峡谷另一端的营地,又看了看瑶溪的背影,暗自轻叹,随着她默然无声的一同去了。

东华同凤九是直接现身在太子夜华的大帐之内的。当此时,一众将领正同夜华讨论接下来的对策,见有人竟敢在此处幻形,除夜华与苏陌叶外,皆腾出一股杀气。待看清楚来人后,众人敛气屏息,齐声拜倒,心中整齐划一的念了句“好险”,强忍住想要擦一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的冲动。

眼下这些天兵天将中的顶梁柱并没有跟随过帝君征战的那一批名动天下的将领。虽说也都是后起之秀,但和传说中的七十二名将还是有些差距的。同凤九一样,他们也是通读上古史自幼便对以战止战平定四海八荒的东华帝君满怀敬仰,只恨晚生了几十万年不曾得见帝君杀伐决断每战必胜的风采。前段时日听闻天君请来帝君商讨战事,他们心中甚是惊喜,摩拳擦掌的等着帝君的金玉之言,若能讲一讲他当年带兵时的精彩传奇,叫他们这些做晚辈的长长见识,饱饱耳福,那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提点,胜过一屋子兵书。可是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众人一边同太子夜华谈论战事,一边分神偷眼瞄着帝君,直瞄的眼都抽筋了,帝君他老人家只是坐在帝后身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阅着经书,似乎丝毫没听他们说些什么,更不曾发表过只言片语的见解。几位顶梁柱心中多少有些遗憾,私底下偷偷交流,说听闻新晋的帝后和太子妃一样爱听戏,暗自揣摩帝君是不只是借机带着她来听一听这些权当新的戏法,恰巧,他们说这些时连三殿下从旁经过,扇子朝他们一指,笑眯眯的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推测的不错,帝君大概就是这么打算的。”

此刻军帐之内,众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刚刚现身的帝君和凤九。此前除了太子夜华,旁人并不知晓凤九入了军中,便是后来顶上她位置的那位将军也只知道是为防不测做下的安排。虽然很想向大家表达下歉意,她历个天劫不打紧,却险些让众人做了陪葬,但看了眼帐中情势,凤九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东华坐在尊位上,看了眼夜华,淡淡询问道:“伤了几成?”

夜华拱手,答道:“不到三成。”

东华点了点头,思量片刻,开口道:“待会儿擂鼓开战,本君与你们同去。”

在座诸位连同凤九都惊的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想到帝君会亲上战场。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看到帝君披挂上阵,各位将领皆是心潮澎湃,一句“臣等领命!”震撼屋宇。凤九直勾勾的看着东华,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等她发问,东华转头同她对视一眼,眼角闪过一抹笑意,淡淡道:“你随我同去。”半个时辰后,天族擂鼓宣示开战。鬼魔两族倒是毫不含糊爽快应战。但当聂初寅与乌灏看清楚天族阵前一骑白色雪狮上端坐之人后,二人心下皆是“咯噔”一声。

“帝君怎么来了?”乌灏密音聂初寅,后者与他对望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聂初寅此刻心下一片茫然,怎么都合计不出来这十几万年不理俗世战事的东华帝君,今日在帮夫人渡劫后,明明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且打了头阵?还有那头坐骑,若他没记错,大概就是典籍中提到过的双翼靖天雪狮,它居然还活着?聂初寅越想越觉得这些太不可思议,猛然间一股悲凉之感慢慢爬上心头,看来今日这一战,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东华帝君身姿颀长,端坐在雪狮上,不怒自威的神态自成一道震慑天地的盛景。悠悠万载沉淀下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鬼魔两族的兵将远远望着都不禁身子抖了好几抖。凤九缩在他身前,紧紧靠着他胸口,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东华微微低头在凤九耳边轻声道:“害怕?”

凤九点头“嗯”了一声,小声道:“怕减了你的威风。”

东华眼中笑意一闪,坦然道:“无妨,打架的威风又不是看脸的。”

凤九心道,这个我自然知晓,我怕的,其实是……她低头看了眼身下比太子夜华座下金麟更加威风八面的双翼雪狮,心里打了个哆嗦,若不是东华抱着她上来,她是打死都不肯靠近这头雪狮的,当年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了……但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还不知东华要如何对待这场让天族颇有些头疼的战事。她望了望对面黑压压浓墨般的鬼魔联军,这也算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事了,难怪老天君要等战事结束便禅位太子,这一番若打了漂亮仗,对于鬼族和魔族皆是一种震慑,夜华的威望会更高,此时让他登上天君宝座,自然无人非议。凤九感叹老天君对姑父的一片苦心,看来这次回去她要帮姑姑准备封后大典了。

想的有点偏离正题,凤九扯回思绪,想小声询问东华预备如何做,却见眼前黑雾渐起。

鬼魔两族等不及要先发制人了。

东华冷冷看着滚起的黑雾聚成蛇形,面上酷若寒冰。

世人皆知他不理战事已十几万年,此番出手,因他们觊觎他的法器是其一,另一方面,魔族与鬼族这般明目张胆的勾结起来挑衅天族,妄图颠覆乾坤之意赫然昭彰。他需要出来敲打敲打他们。虽说他只要住在太晨宫里,鬼魔妖等族便翻不出什么滔天大浪,但让这些不大安分的后生清清楚楚看看这苍穹之高远,地脉之辽阔,也有助于他们修心养性安生个把万年。彼时太子夜华以剑指天,启动擎龙阵。金龙长啸,谷中砂石纷飞四溅。凤九热血满怀,巴不得即刻入阵拼一分微薄之力。奈何方才飞升,不宜动引真气,她只能委在帝君怀中当个看客。

东华不动声色的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继而缠斗到一处。凤九有点摸不清他此刻想些什么,只见他眼中幽深沉遂,像是一头等待时机的天狼,伺机而动。

天空沉雷般巨响,两头法兽争斗不休,互不相让,看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不由自主跟着紧张。

“小白,”东华突然开口向凤九轻声道:“你有没有注意,这条黑蟒有何破绽?”

凤九闻言,认真想了想。她自小就怕蛇,当初拼着全副勇气并一身修为闯过蛇阵后,对蛇的恐惧反而大大减轻了,大概是因为大难不死勇气倍增吧。想了一阵,她试探的问道:“是七寸吗?”

东华颇为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确是七寸,那你可知它在何处?”

东华接连发问引凤九深思,她用心琢磨一阵,望着巨蟒,心道总不会在脖子吧?但仔细看看,却瞧不出哪里薄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帝君摇摇头。

“此七寸并非实形。”东华甚有耐心的同她讲解阵法,“观阵需览全局。法兽既为精魄所铸,它拼的越激烈,耗损精魄的速度就越快。待耗损到三成时,便需补充入新的精魄,届时阴阳交替,便是它羸弱之时。”

凤九有些明白了,东华等的大概就是这个时机。

“那,你预备如何做?”她问。

东华眼中寒光一凛,悠悠道:“自然是成全了他们的心愿,方不枉此行。”天地昏暗,苍劲的冷风夹着血腥气席卷峡谷上下。

两条法兽争斗激烈,凤九一直用心留意着黑蟒的行状。她眼力极好,猛然瞧见鬼魔两族并不起眼的后方悄然而起的一团黑雾,她心思动了动,胳膊肘碰碰东华的手臂,“那处?”

东华肯定道:“不错。”

忽然,东华飞身而起,立在半空。他没有理会正在缠斗的法兽,一挥手,一道银光自他袖中飞出,朱焰鼎现出形状,傲立当空。

站在鬼族阵前的乌灏看到传说中的朱焰鼎现世,两眼不禁现出华光。他抑制住想要立刻飞身上前的冲动,直勾勾盯着帝君与朱焰鼎。

东华双手结出印迦,朱焰鼎周身红光骤起。就在凤九看到的那团黑雾准备注入蟒阵中时,东华右手向鼎身一指,鼎中霎时升起一道耀眼红霞直射向那团黑雾。

“砰!”

一声巨响,巨蟒的身子颤了颤。

红霞如一道接引虹桥将黑雾吸起,尽数引入朱焰鼎中。眼见着有如实体般的巨蟒渐渐变得形态模糊,随着虹桥引入的黑雾越来越多,巨蟒慢慢消散,不消片刻竟化作无形。

朱焰鼎红光微闪,如焚着的香炉,飘散出缕缕青烟。

鬼魔两族的万条精魄,随之炼化。

天地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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