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章完结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时凤九仍有些怔忡，就像初入梦那时一样，有一种身不由己的茫然。她似乎做了几个梦，梦里的一切醒来之时已记不得，只晓得那些确然都是好梦。

低低的呢喃，温柔的怀抱，还有无数甜蜜的亲吻，凤九凭着模糊的印象猜想自己大约是梦到了极为年幼的小时候，她还在娘亲怀中撒娇的那些辰光。她的爹爹虽然总是责打她，她的娘却极为疼爱她，当然，若是她不曾闯祸，她的爹爹，也着实可算得上一个慈父。年岁稍长，爹爹携了娘亲四海云游，将她交给了姑姑白浅和小叔白真，那日子就更是无法无天，只差把她姑姑的狐狸洞给拆了……只是，她小叔和姑姑闯起祸来比她有底气得多，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她迷糊地将脑袋在枕上蹭了蹭，这枕头却轻轻动了动，接着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发，低哑的极为熟悉的声音在问她：“醒了？”

凤九一惊，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惊惶似乎不如预料的那般强烈，就好像她早已习惯在他怀中醒来。她扭着身体想往后退，他却翻身压住了她，咬着牙威胁她：“你不要乱动，否则……”

否则如何，他虽没说，已然足够让凤九感到惊惶。他的身上还带着点微凉，被子盖住他的背，他又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她抬手推他，双手马上被他抓住举过头顶：“我眼下伤重未愈，定力不佳，你不要诱引我。”

这是极为严重的诬告，凤九想了想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身体更因为与他牢牢贴住而绷得死紧，生怕坐实诱引之名：“那，那你离我远一点啊……”

东华帝君漂亮的眉眼静静地瞧着她，像是有什么心事，嘴里漫不经心地应道：“床太小了。”

凤九无语地左右望了望两侧极宽阔的空位，忍不住控诉他：“你就算是要扯个理由诓骗我，也该想个像样的吧？”

东华帝君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问道：“似乎你在这事情上头很有经验，那你替我想一想，什么样的理由比较像样？”

凤九有些诧异，看着东华帝君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像是戏弄她，顾不得他仍压在自己身上，认认真真地教他：“你小时候定然不曾寻借口逃脱爹娘的责打，所以骗人的话也说得这样敷衍。你要晓得，骗人的要义就是不能全说谎话，假话里头要有几分真心，这样才不容易被人识穿。现在我问你，你为何定要陪我睡觉？”

“大概是因为，我很喜欢你？”东华的语气仍慢吞吞，倒像并未将心思放在此事上头。

“大概是因为，我很喜欢你？”东华的语气仍慢吞吞，倒像并未将心思放在此事上头。

凤九笑着摇头：“你还是未能明白，这种明显的借口并不能让人信服，你若是说外头太冷，或是偏殿客房的布置不合你的心意，你又偏生有着择床的毛病，我倒还能体谅三分。”

东华帝君轻笑一声，说一声受教了，又问道：“若是我说，我唯有抱着你才能睡得着，你信不信？”

凤九想也不想地摇头：“我当然不……”她的后半句话却在见到帝君的神情时吞了下去，迟迟疑疑地问道：“从前，你是否当真曾经日日抱着我睡觉？我似乎记得……”她脑海中被压抑在一片混沌之中的记忆，间或在怒涛之中一闪，却什么都抓不住，只是心头的疑虑终是渐渐显了形。“我有时候会觉得和你很熟悉，有时候却又很怕你，可是我明明，从前并不曾怕过你，也未曾恼恨过你，对你那般熟悉更不寻常，毕竟你与凡间那皇帝很是不同。我从前一心一意喜欢你，即便你不能回应……那也不能怪到你的头上。我在书上头读到过，若是对一个人仍有怨念，那便是不曾彻底忘情，然而……”

东华帝君的眼中有什么在闪动，嘴角的笑亦有些勉强，他轻轻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从前你喜欢我，现在呢，已经不喜欢了？”

凤九思索良久，点了点头：“应当是已经放下了吧。”

东华帝君咬了咬牙，又问道：“你又是如何晓得，自己已经不再喜欢我了？你会让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抱你亲你？”

对于此事，凤九其实自己也十分迷茫，她抬手挣了挣，想要将双手自东华帝君的束缚中挣脱，却引得帝君更用上了三分力度。她有些委屈，慢慢说道：“我从前喜欢你的时候，看到你心口就砰砰跳个不停；若眼下仍与从前一样，此时与你离得这样近，如何会这般平静？”

东华帝君的笑容变得更苦，不知道是否在劝慰自己：“一般人即便失忆，也不会轻易失去原本的感受，可见，你此番受的创伤，委实有些麻烦。”他空着的那只手抚上凤九的脸，轻轻摩挲，问道：“那眼下我与你如此亲近，你可觉得厌烦，还是觉得害怕？”他的声音轻轻的沙沙的，语调中那点哄人的温柔着实勾人心魄，凤九呆呆望着他，努力顺着他的问题去思考，思绪却偏生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你长得这样好，眼下又如此对我，为何我竟能丝毫不受你诱惑？我现在也不妨说与你知晓，从前有一次你喝醉酒睡着了，我都控制不住亲了亲你……可见我青丘白凤九在这数百年间，定力长进不少。”

东华眼中有一点笑意闪过：“你居然偷亲我，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惜我醉了，并不晓得……”

凤九点头嗯了一声：“我的酒量极差，想不到帝君你的酒量也并不好。”她望见东华帝君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顿时红了脸，住了口。

东华帝君像是未发觉她的窘意，又问道：“是不是当初在凡间归来之后，被我伤透了心，不敢再信我了？”他的声音仍旧压得低低的，表情却有些端肃沉重，虽极亲密，却无形中冲淡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像是打定主意要好好与凤九说些悄悄话。

“你昨日说过，若是我想记起往事，你可以帮帮我，可是真的？”

凤九问出这句话后，看到东华帝君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眯了眯眼，慎重地追问了一句：“你真心想记起往事？”

这个问题凤九觉得有些多余，毕竟她从不喜欢诓骗戏弄他人，既然说出口，那必定是真心话；只不过东华帝君不晓得她的性子，倒也怪他不得。她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心，我又何必诓你？”剧痛渐渐消退，再望着东华帝君时，心中竟涌起自己也不明了的一点热意，她觉得这大约是今日气氛过于暧昧之故。又或许是刚才她与东华帝君说了太多凡间之事，勾起了一点极隐秘的情思。那些她本以为早就抛却的念头，此时竟纷至沓来，让她的视线呆呆愣愣无法自眼前之人脸上移开。

银发胜雪，眉目如画，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星光点点，这是她从前最喜爱的模样，此时竟不知为何让她怦然心动。她甩甩头，试图于脑海中理出一些清晰的思绪，偏生念头总是绕着眼前之人打转，似乎已脱离她的掌控。她有些不明所以，又不愿让难堪的沉默蔓延，唯有无话找话，问道：“是否凤九要寻回记忆，有些艰难，让东华帝君也觉棘手？”

东华帝君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十分棘手，不过你或许要捱一点痛楚。你似乎……你为何突然想要寻回记忆了？”

这倒是个极容易回复的问题，凤九早已在心中谋划思量，只是一直缺了点行动的勇气，她缓缓向东华帝君剖析道：“这些时日以来，东华帝君你对凤九关爱有加，虽说你从前也爱戏弄诓骗我看我出丑取乐，不过，有些事，你从未与我打趣调笑……或许倒有几分真心。你明白吗，我是说，你昨日说的要我嫁，嫁……”她羞红着脸，见到东华帝君眉目端肃，更不好意思往下说。东华帝君了然地点点头，接下她的话：“我昨日确实说过，让你嫁给我，并非存心戏弄你。”

凤九嗯了一声，有些放下心，继续说道：“温泉之中，我们……从前你与我从未那般亲密，我的心底却似乎并不抗拒，我仔细想了又想，觉得此事定然与我失却的记忆有关。虽然凤九不晓得为何会失忆，却不愿再不清不楚浑浑噩噩下去。”

东华帝君眼底终于和煦许多，温言问道：“你也觉得我们之间，曾有过许多被你忘却的旧事，是不是？”他见凤九再不似方才那般抗拒，神色间竟有些依恋缠绵之意，若有所思道：“你方才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自己可还记得？”

凤九脸上一红，热意借着酒劲上涌，让她的双眼灿然欲滴，她微不可觉地点点头，支吾道：“记得，可是眼下，我却有些不明白，你说有人逼着我离开你，我其实心中并不愿如此……”

东华帝君见她如此娇羞模样，忍不住倾身上前搂住她，低低问道：“你不舍得离开我了，是不是？”他温热的吐息吹拂过凤九的脸颊，继续问道：“你方才出了一声冷汗，是否有些不舒服？”

凤九抬起脸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东华帝君，眼中仍有些迷乱和不解：“刚才有些头疼，眼下已经好多了。 ”她见东华帝君眼中闪过一点怒气，竟像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低声劝道：“眼下已经不痛了，你倒无需为我心疼。”话一出口，凤九自己都觉有些讶异，东华帝君眼中慢慢浮出一点微弱的笑意，仍搂住她哄道：“你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心疼你便好。”

这般温情缱绻的依偎，其实让凤九很是无措，然而她却觉得唯有如此方是遵从了心底的诉求，她有些呆愣，迷糊间听到东华帝君已经低声问她：“你刚才说，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失忆，你是如何想的，可否说给我听听？”

凤九乖顺地点了点头，思索道：“从前我姑姑为了忘却情伤，曾向折颜讨过忘情水，将姑父忘得一干二净。我想……”

东华帝君的声音低低沉沉，带着一点缠绵的尾音，是一种让人心酥软的腔调：“你是不是以为，自己也受不住情伤，饮下了忘情水，才将我忘了？”

凤九心口颤抖，抬手抚上他的脸，摇头道：“我性子与姑姑不同，她比我倔强又固执，也比我有勇气。我自幼便有些傻，即便受了点伤，应该也能挨得住，不至于要将你给忘了。况且，我明明能记得一些往事，若是喝了忘情水，理应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为何偏偏记得那么多令我伤心之事？”

东华帝君抓住她的手用下巴蹭了蹭，柔声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比谁都聪明，也更懂事。你并未饮下忘情水，忘记我也是情非得已，你此前受了极重的伤，能保住性命已属天意垂怜，忘记往事，不过是有人从中捣乱，想让你我之间多一些波折……又有何妨？”

凤九嗯了一声，又慢慢说道：“可是，仍有许多事让我想不明白。你若是如你说的那般，一直喜欢我，为何会将我扔在青丘不闻不问？你说的那个曾带你去青丘看星星的人是谁？滚***亲是谁？你想向我讨要的青丘狐狸又是谁？若是我记起从前的事，还是不能想清楚其间的道理，你……”

东华帝君此时已挨得她极近，颤抖着将细碎的吻落在她唇边，抚慰道：“等你想起从前的事，自然会明白其间的道理。虽然现在的你我也很喜欢，是我从前不晓得的模样，可是，我还是想要你回来。”他的话尾静静地被一个吻收束于口中，凤九任由他搂住她的肩，喉间哽着一团低低的呜咽：“你，你可不许再诓骗我，让我失望后悔。”

这个缠缠绵绵的吻结束时，飞舞的灵鸟皆归山休憩，四周已寂然无声。皓月当空，繁星漫天，凤九昏昏然张开眼，望着东华帝君肩披一片清辉，眼中星光点点令人沉醉，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的这一身皮相，委实过于妖孽，却不是凤九定力不够……”

东华帝君眼底蕴着无限情思，挑了挑眉说道：“我只听说，青丘媚术天下无双，看来你我倒挺般配。”

其实今日凤九心情甚好，喝了酒之后更是有些飘飘然，她与东华帝君之间错综复杂的纠葛，她想了许久亦未有一个定论，在这个当口倒有了些决断，似乎那点醺醺然的酒意给了她一些别样的勇气，让她破釜沉舟，放手一搏。然而东华帝君如此理所应当地调侃她，仍让她有些吃惊，也有些难以避免的羞窘。她抬手推了东华帝君一把，嗔怪道：“你又这般不正经……”话说出口，二人皆愣住了，四目交望，情意缠绵，难分难舍。

凤九双颊通红，眼波荡漾，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凡间，你也总是这样，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

东华帝君伸手摩挲的她的下巴，柔声问道：“这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凤九低低嗯了一声，想转开眼，又被帝君眼中的深情绊住挪动不了分毫。她眼神闪烁，唇角却含着一点瞒不住的笑意，眼底因羞涩而泛起一片酡红，更显得娇美绝伦，无比诱人。东华帝君长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凤九头顶轻轻摩挲，说道：“你不晓得，我这几日所受的煎熬，远比当初战场御敌更甚。虽说你忘了往事，能保住一点幼年心性，天真烂漫着实可爱，我却受不了你将我拒之门外。归根到底，还是我自私了些。”

石宫后院的荷塘，早已整治妥当，塘中有数枝小荷探出尖尖角，上头盘绕着几只小小蜻蜓，透明的翅膀上反射着一点暖阳，竟是一派明媚春光，与石宫之外恍如隔世。

亭子里头摆了一张长长的案几，水晶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毛毯，毯上懒洋洋斜倚着亭柱的，是一个娇美的红衣少女，只见她唇角含着点笑意，柔和的目光放在面前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身上。

银发紫衣，小小的孩童手中举着一枚小小的风筝，正细心在上头作画。

“这个眼睛是不是可以再大一点，大一点可爱呀。”甜美软糯的声音带着点懒意，“滚滚，你这只风筝做得很好，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九九要是喜欢的话，当然可以送给你呀。”被唤作滚滚的孩童脸颊上浮现出一点点红，仿若被阳光镀了一层温暖的色泽，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银发带来的孤高清冷。他小小的手执着一只细细毛笔，重新将手中那只蝶的眼睛描大了一圈，往前一递：“九九你看看。”

被唤作九九的少女却未看向他手中蝴蝶，而是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滚滚，你长得真好看，我好喜欢你呀。”

滚滚脸上的红晕渐渐散开，连眼眶都有些酡色，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距他二人不远处已有人冷冷淡淡地说道：“滚滚，你是不是该去写功课了？”

九九偏了偏头，软软地替滚滚辩护：“他难得有个假，为何不让他好好玩一玩？你不晓得小孩子上学有多辛苦。”她的目光在空中与远处那人的视线一碰，极不自然地避了避，仍坚持将话说完：“我很喜欢他在此处陪我，你不能让他再陪我玩一玩吗？”

那人没说话，九九又向他脸上瞧了瞧，却见到他脸上是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噗嗤一笑：“你从前还说自己很喜欢小孩子，难不成都是骗人的？”那人还是没说话，九九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也不以为意，重新低头问滚滚：“上一次我们去下界游玩，你替我买了一只红狐狸面具，可惜我不晓得将它落在哪儿了，你不会怪我吧？”

滚滚微不可察地往九九身旁挪了挪，手中的笔早已搁下，边思索边说道：“其实下界那些面具，做得也不甚美观，若是九九你想要，我们也可以重新做一个狐狸面具来玩玩。”

九九高兴地连连点头，抬手将他揽入怀中，极力回想：“我似乎记得，从前有人送过我一个面具，上头被施了术法，会随意变化表情神色，很是有趣。”

滚滚顺着她的话头问道：“是爹……这术法我大概也能勉强一试，只是维持不了半个时辰便会失效。”他回头瞧了瞧坐在远处脸色有些难看的神尊，说道：“帝君定然擅长此类法术，我们做好之后让他稍作修饰便可。”

九九抿嘴一笑：“你为何不再叫他爹爹，我记得你从前可是叫得极为亲热，是不是眼下又不好意思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大小两位神君，笑道：“你们确实长得一模一样，若说是父子俩，绝不会有人生疑。”

坐在远处的神君被冷落了大半日，此时终于凉凉开口：“他若是我的儿子，那他的娘亲是何人？”

凤九咦了一声，自己思索半晌，垂头问道：“滚滚，你娘亲是谁？”

凤九咦了一声，自己思索半晌，垂头问道：“滚滚，你娘亲是谁？”

滚滚愣了一下，听到远处神君轻咳一声，乖觉地闭了嘴，远处那人说道：“你倒是不妨猜一猜，本帝君无欲无求，究竟是从何处得来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他的重音落在话尾的可爱两字上头，不知为何让人听出了一点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

这句话落在九九耳中，心绪却被他的无欲无求四个字吸引过去，脸上飘起一点红晕，原本望着他的眼光更是被烫了似的躲开，又投在了滚滚身上：“其实，滚滚若是没有娘亲，我也能想得明白。东华帝君在洪荒之初便是由天地精华化生而来，那滚滚长得与帝君这么想象，或许——若是天地化生的孩童都是如此可爱，倒也是一桩妙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飘过来的赞叹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你倒是一只十分聪明的小狐狸，竟能想出这般理由。”

九九得了他的赞赏却有些疑惑：“你是不是想说我说得不对？你这句话听起来并非是在真心夸我。”

远处独坐许久的神君终于按捺不住起了身，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盒子来：“你坐了这么久，定是乏了，我来喂你吃两颗药。”

滚滚将手中的风筝往九九怀中一放，说道：“我想起团子阿离要我陪他去抓鸾鸟，不能再陪九九玩了。明日我再来瞧你。”银发的小神君起身向九九点点头，急忙忙地往外头去了，九九犹在愣神，见到东华帝君已经施施然走到自己身旁，盘膝在自己身旁坐下，极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

他莹白如玉的指尖托着两颗灿金的灵药，轻声吩咐道：“张嘴。”九九抬眼望他，见他亦专注地回望，突然舌头有些打结，慌乱之中竟问出自己最不愿提及的话题：“你刚才说自己无欲无求，为何这几日却总是寸步不离跟着我，还，还……”

“还？”帝君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让她张嘴，将手中丹丸送入她口中，叹道：“每次吃药都需我来喂你，自己为何都记不得？”

九九口中含着药丸子，听他此话很有些胡搅蛮缠，含糊地反问：“这丹药在你手中，你又从来不会忘记此事，我何需……”

东华帝君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又俯身凑过去问她：“刚才为何说话吞吞吐吐，是不是想到什么难为情的事了？”

九九被他的鼻息搞得有些心慌，想要躲闪肩膀却被他牢牢揽住，唯有闭着眼睛不看他，急剧颤动的睫毛却将她的心思出卖得极彻底：“我是青丘女君，不能做你的灵宠，我早已同你说过了。”

揽住他的神尊气息一丝不乱，微凉的唇落在她耳际，问道：“我从前说的话你都记得那般清楚，为何前日说的话却不记得了？”

前日？青丘女君白凤九脑中一时昏乱一片，前日她刚自昏迷中醒转，从前的许多事都记不清楚，又有许多事似乎前后矛盾，床前站着的折颜是她自幼便熟识的，握住她的一只手满脸关切的银发神君却让她诧异莫名。

“若是你想不起，我也不介意日日来问你一遍，我数十万年后宫空置，眼下想寻一位帝后陪我共度余生，你愿不愿意嫁我？”

凤九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