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章

谢孤栦看了看连宋，交换了一个眼色：“不错，帝君确实有此打算。”

谢孤栦往前一步，向凤九劝道：“当日我们去十里桃林，见到了折颜上神与白真上神，帝君将计划合盘托出，他原以为，两位上神会顾念你如此年幼，替他好生照料你，却不料……”

凤九声音沙哑，令人心碎：“我小叔才不会愿意瞧着我坐在狐狸洞里枯等东华回来……”

谢孤栦应道：“不错，白真上神当日确实大发雷霆，连折颜上神都劝不住。”他望了凤九一眼，又回头瞧了瞧小燕，慢慢将当日情景一一道来。

那一日，东华帝君送凤九去了学堂，便带小燕与谢孤栦前往十里桃林。当日族学里头所谓考试，也不过是东华的授意与安排，为的正是将凤九自他身边遣开而不致生疑。

十里桃林，桃花灼灼，折颜正在花间听白真上神抚琴，见到三位来客到访，自然是讶异非常。

东华帝君免了寒暄，开门见山告知折颜与白真，妙义慧明境已经呈现崩塌之相，他不日就要前往净化三毒浊息，恐怕数万年之后方能归来。临行前，谢孤栦与小燕并不晓得东华约他们前来是何缘故，乍然听到他这番话，震惊之情难以言表。

“我只要留得一丝元神，定会回来寻找九儿。”东华望着在座四人，神色平静，语意从容，显然早有安排。“只是，这数万年，时日太久，本帝君需要向上神讨一枚丹药。”

折颜苦笑问道：“你要问本上神讨的，可是忘情丹？一旦服下此药，前情往事，一忘皆空，小九她，再也不记得你们今日恩爱……”

东华闭了闭眼，过了许久方涩然应道：“不错，她若不能忘记本帝君，这数万年，实在太过煎熬——待我归来，自然能让她再记起我来。”

折颜笑了笑，理应是对东华要去净化妙义慧明境之事早已知晓，倒是未再说什么，摇了摇头起身去了丹房，他们这些老神仙，活得久，于生死上头，自然也比寻常人更为洒脱一些。

呆坐良久未发一言的白真却突然问道：“帝君，你可是打算瞒着小九？”

东华有些诧异，仍认真作答：“自然是要瞒着她。”

白真上神，白衣飘飘，顶着一个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的名头，深居简出，世人从不晓得他脾性如何，又会因何事动怒。只见他闲闲坐在一张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方素琴，他斜眼瞧着东华，笑道：“你可晓得，我们九尾狐，一向将情字看得极重？”

东华眉头一挑，森然应道：“自然晓得，九儿当年，便曾为我断过一尾，上神可还记得？”

白真笑得更冷：“帝君可是觉得，小九乃是贪生怕死之辈？”

东华一愣，望着白真，一字一顿说道：“若我告诉九儿，她定要与我同生共死，我只愿与她同生，绝不愿她与我共死。”

白真从小马扎上霍然起身，甩一甩衣袖：“此事，绝无可能！”他往东华帝君眼前逼了一步，毫无畏惧瞪着这位昔日的天地共主：“她既已嫁于你，你便不该欺瞒她，她愿生还是愿死，怎可由你替她定夺？”

话未说完，折颜已从丹房出来，手中握着一颗暗褐色的药丸，见了东华便说道：“此药性子极重，你可要三思而行。若他日小九再不能记起你……或者等你归来之时，她已另嫁他人……东华，我觉着，这桩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东华抬手取药，边沉吟边说道：“四海八荒，谁人不知九儿乃我的帝后，谁又敢来打她的主意？本帝君，只不过是要她过得舒心一些——若是她果真钟情于他人……那也很好……”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沉哑，已流露浓切的酸楚之意。

那药丸未触及东华手指，却被白真劈手夺过：“折颜，你怎么如此糊涂？九儿为了他断尾一次伤情一次还不够，你还要让她抱憾终生不成？我们九尾狐，与你们都不一样，要让我们忘情，太过残忍……此事，恕难从命。”

接下去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突然，谢孤栦与小燕立于一旁，只见到紫影闪动，东华帝君突然发难，不过是瞬息之间，三人已过了数招，蓦地有人在他身上拍了一下，然后折颜与白真一齐消失无踪。

待他回过神时，那颗褐色药丸静立在东华指间，他将那丸药递向谢孤栦，吩咐道：“若我离去十日、最多半月之后仍未回来，便让九儿服下此药。”他的头发一丝不乱，连衣角都纹丝不动，仿佛方才他们见到的打斗不过是一场幻觉。

彼时的谢孤栦，仓促之间知晓此事，又听东华给出十天半月的期限，料想他并未欺瞒他与小燕，最差的结果，数万年之后定会归来与凤九相聚。是以心中并未如何感伤，只是觉得，既然此事并非绝境，这丸丹药，却未必需要凤九服下。

谢孤栦心头计较未定，不愿抬手去接那药丸，东华将那丸药往他眼前再推了推：“幽冥司主，你可是要抗命不成？”

他声音冰冷，不怒而威，谢孤栦肃然下跪，抬手接过那颗药丸：“臣领命。”

东华又瞟了一眼小燕：“你与九儿乃生死至交，自然该晓得，本帝君绝不会带她涉险——你可愿意护她周全？”

小燕良久才开口，脸色十分苍白：“老子欠了你们俩的大恩未报，肝脑涂地，也要护她周全。”

“很好。”东华点了点头，脸色森然：“既然他青丘不愿替本帝君照顾九儿，待尘埃落定之后，你们再说与狐帝知晓便是了……”

谢孤栦说得极为仔细，所谓尘埃落定是什么意思，殿中诸人自然都心下了然。末了，谢孤栦一声长叹：“帝君他，并非故意欺瞒……”

凤九冷笑道：“这还不是故意欺瞒，等他……你们再哄我服下那颗丹药，倒是毫无后顾之忧！”说着向谢孤栦伸出手：“拿来！”

谢孤栦一愣，凤九却毫无退缩，往前逼近一步，将手掌伸到他的眼前：“谢孤栦，你莫要让我恨你！”

谢孤栦仍在迟疑，连宋追问道：“那折颜与白真，又是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