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章

夫子的声音还在回荡：“东华帝君，眼下已是我们青丘女君的王夫，就是我们青丘的一员，是我们青丘的骄傲……”说着含笑摸了摸胡须，又扫视了一眼教舍，果不其然听到更大声的惊叹。凤九一叹，东华帝君居然被她拐来了青丘，成了他们青丘的一员，或许在整个青丘史册上头，也没有比这更了不起的事了吧？

夫子的声音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听着很是敷衍：“……青丘女君，白凤九，自然是大家都熟悉的了，虽然，呃，那个，自承了女君之位后，便一直未能返学……公务繁忙……从今日起，东华帝君与女君便会来学堂与大家一同上课。”说到此处，滔滔演说终于告一段落，凤九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不满，夫子望了望帝君，请示道：“东华帝君，可有何指示？”

东华淡淡摇头，凤九瞧着夫子战战兢兢的模样，噗嗤一笑，又凑过去与东华咬耳朵：“他为什么介绍我这个女君就这么潦草？……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过一过梦里头没有过足的瘾，才陪我来上学的？”

东华眉头一抬，抬起手指敲了敲她额头：“本帝君是来督学的，免得你太不成器。”说着摸出一本经书，又朝前头指了指，让她好好听课。凤九脸一热，撇了撇嘴，没奈何只有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夫子接着讲般若经。

这堂课正是凤九深恶痛绝的佛理课，虽然她自晓得东华帝君于佛理研究上头十分有造诣之后，也曾想过在他擅长的科目上头用一用功，奈何她的思路总是与夫子相左，想用功也不晓得该如何努力，渐渐就死了这份心。

此时东华坐在她身旁陪她听课，她却发现了一点儿新的乐趣。

她发现夫子每讲解一处，便要抬眼偷偷觑东华一眼，像是在偷看帝君的反应，凤九稍想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个夫子在青丘资历极老，几乎每个青丘的子民都在他手上挨过打挨过骂，也差不多养成了他有些清高孤介的个性，否则凤九作为堂堂青丘帝姬，断不会在他手上吃那么多苦头。一个资历极老经验丰富的老夫子，一群傻呆蠢萌的青丘学子，十万年来，这个青丘学堂可谓是毫无波澜，除了九尾狐家族那些小君主小帝姬们，敢在课堂上惹一惹事，质疑一下夫子的权威，其余人等哪个不是将夫子高高供奉，崇拜得不得了？

可是今日来旁听的东华帝君是谁啊，四海八荒天上地下最为尊崇的神仙，不光武力值高，智商也是一等一的高。据说当初帝君在水沼泽的学塾里头，便一直是个学霸——凤九自然是在十恶莲花镜里头见过他昔日少年时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的模样，也晓得他那时便能将夫子驳得哑口无言。凤九推测，东华至今仍保留着的霸道不讲理的个性，大约便同当日当学霸的这个霸字脱不了干系。眼下东华在这教舍里头坐镇，夫子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主心骨，瞧着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着实有趣。

其实凤九猜的一点儿没错。凡是做老师夫子的，传道授业解惑，学识素养固然很紧要，临场发挥亦不可或缺。若是自信之心满满，对着求识若渴的学子们，自然能在课堂之中舌灿莲花妙语如珠。若是教室里坐了个神尊旁听，这位神尊，不管是地位阶品学识素养还是见解能力都高出不知凡几，虽手中执着一本佛经看得专注，谁晓得他会不会突然发个声表个态挑个错？自信心一旦萎顿，不说超常发挥，眼下两股战战提心吊胆，便是保持镇定从容都极为不易。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一旦教舍之中坐了个观察者，原有的无限种可能便坍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