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处道观，她觉得这有点像是一个梦境，因为她不记得自己的法术高明到这等地步。她轻松地穿越石壁，见到了关押小狐狸的那处石牢，一个金光闪闪的结界包围着它，护着里头千百只小狐狸。他倒是有些细心，凤九忍不住在心底做了个评价，她想起那一日，他确实答应过会将它们救出来，他答应得极为慎重，她倒是不应该怀疑他。

凤九飘出石牢，见到了几个惊慌失措的人，一望可知那是几个凡人。领头的那个人，她发现她自己居然认识他，虽然他换了样貌，但是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以为今生今世再也不会遇见的那个猎户，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灵台瞬间澄净如被九天梵雨清洗过的天空，虽这天空与外头大作的妖风很不一样，她却突然明白过来，方才一直在唤着她的声音是什么：上天这是要她报恩来了。

“那你打算如何还？”曾有一张带着笑意的脸逼视着她，那时候，她并晓得，这个人同自己究竟会有怎样的纠缠。

她记得她似乎还欠了谁一份大恩，不晓得是不是已经还清。

道观已被风吹散，一片狼藉当中几个捕快提着钢刀一脸无措地立着，瞧着在风中翻滚的树枝瓦砾，有人抬手指着远处奔他们而来的一团浓烟，和紧追不舍的一道刺目金光。

“你既然是我的人了，以后我自然会护着你啊。”凤九不晓得自己是和谁说的这句话，她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她追了他那么久，不晓得，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这样喜欢他。

折颜说过，欠别人的就一定要还，不是在这儿还，就是在那儿还。

她还记得有人同她说过：“稍后我会用元神阻他片刻，你一定要尽快离开，去找你姑姑……”明明她最想找的人就是他啊。

那个人究竟是谁，在她喉间滚动的名字，她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了也好，这样便无需心伤，凤九像是很自然地就晓得了该怎么做，毕竟她是青丘女君，太晨宫的帝后。

她的元神勉力织起一张小小的结界，将那几个捕快护在当中。

太晨宫帝后，原来她已经是他的帝后。

“东华，我爱你啊。”是了，他是叫这个名字，他是东华帝君，是她的夫君，她追了那么久，他回身望着她时，终于晓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艰难跋涉。

滚滚浓烟奔她而来，她有些欣慰，也有些担忧，不晓得自己究竟能不能护住这几个瑟瑟发抖的凡人。

她是九尾狐，天生仙胎，她是青丘女君，还是太晨宫的帝后，这些令人羡慕的名谓背后，却是沉甸甸的责任二字。

她望着吞天蔽日的黑烟张着血盆大口，终于有些明白，当日在若水河畔，他为何想用元神去祭东皇钟，她也终于明白，他为何当初执意要将她从身边推开。

就在她决定要自我牺牲的这一刻，她突然读懂了他，明白了他当日心中所想。

总有些事，不论她愿不愿意去做，做得快不快乐，她都必须要做，无法拒绝，不能推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的心中漫过一阵佛音：“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

凤九的佛理课向来学得不好，此时没头没脑想起这一句，但觉此生从未如此刻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