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天光影中，那个倔强而执着的少年，面对着那曾经如神一般深深敬仰的掌门毫不留情的劈下诛仙剑，心中不知是失望，是愤怒，是茫然······

昔日的师长，同门只能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却竟无一人愿意伸出手，坐视那无辜的少年怔怔的面对那惊天骇地的攻势。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切，就此结束了吗？

忽地，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连诛仙剑阵的惊天动地之势也瞬间屏息…

那在岁月中曾经熟悉的温柔而白皙的手，出现在张小凡的身边，有幽幽的、清脆的铃铛声音，将他推到一边。

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的声音，在此刻悄然响起，为了心爱的爱人，轻声而颂：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她站在狂烈风中，微微泛红的眼睛望著张小凡，白皙的脸上却仿佛有淡淡笑容。

那风吹起了她水绿衣裳，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张小凡的心沉了下去。

突然，他张开了口狂呼，却被狂风逼了回来；他疯了一般跃起扑向碧瑶，却被神秘气息弹开，血红的双眼中流出了红色的泪，淌过他的脸颊。

那个风中的女子，张开双臂，向著满天剑雨，向著夺尽天地之威的巨剑。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剧烈的狂风突然转了方向，变成了围绕在碧瑶身边的巨大漩涡，那个婉约而美丽的女子被狂风推上半空，迎著那七彩流转的巨剑。

她是那一刻，天地间唯一的光彩！

片刻······

无数的血色雾气从她的体内瞬间喷出，在她身前凝做晶莹如红玉的血墙，同时白皙面容之上，飘出九道若隐若现的轻烟，融入血墙之中。

那血墙瞬间沸腾，如炽热的痴情之火燃烧不止，带著所有的热情绝望焚烧，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灿烂光辉，逆天而上！

与那诛仙主剑，轰然相撞！

灿烂的光辉如此耀眼，没有人可以睁开眼睛。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动了整个天际苍穹，势不可挡的诛仙剑倒飞而回，满天的气剑一阵紊乱。

而在通天峰上，山峰巨震，乱石横飞，山体之上如割裂一般出现了无数巨大裂痕，仿佛末日到临。

隐约中，一个苗条而凄婉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落下。

天地间，忽然全部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一般的狂吼著。

“不啊…”

“小凡，小凡······”那个碧色的身影用力发出了世界上最后一个音符：还好，你还活着，真好！

仿佛一切苦痛瞬间化为乌有，嘴角挂着一缕欣慰的笑容，美得令人心醉。

“我娘说过，情到深处便是为爱牺牲，即便永坠阎罗也是无怨无悔的······”

“这哪是什么痴情咒啊，我看叫做厉血咒还差不多，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人用这个咒语了······”

“金陵清脆噬血误，一生总被痴情诉······”

往事一幕幕，好像演戏一样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伊人笑语还清晰的回荡在耳边，他多么希望那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一切又回归现实。

他宁愿永远不睁开眼睛，那样就不用再去面对，面对这样残忍绝望的真相！

即便眼前是一片黑暗，也不如眼前的一幕来得绝望。

怀里的人的面容安详，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仿佛睡得正香，好梦正酣，身上的温度却逐渐消退，开始变得冰冷而僵硬。

“碧瑶······”小凡颤声叫道，心中的恐惧难以言表，“碧瑶，你醒醒好不好？这里的风大，睡在这里你会着凉的。”语气温柔，宠溺的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碧瑶应该睁开眼睛，瞪着自己骂道：“傻小子，本少主法力这么厉害，怎么会怕这点风怎么会担心着凉的？！”那么他一定会虔诚的聆听她的教诲，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等到她再训斥的时候，他就会说：“我本来就是傻子啊！”

不该是如此吗？

可是为什么她仍旧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怎么能安静得下来呢？这与他印象中的碧瑶根本完全不一样啊！

“碧瑶，你不要不说话啊！你别不理我啊！你这样子我会生气的我会害怕的碧瑶·······”小凡绝望的眼神中有最后一丝摇曳的火光，但却微弱的好像在下一秒就要熄灭一般，像个迷失在黑夜里的无助的孩子不断地念着那个名字，“碧瑶，碧瑶，碧瑶······”

鬼王捂着胸前的伤口喘着粗气，伸出手想要去拥一下自己心爱的女儿，却觉得哪怕稍微动弹也犹如锥心之痛，青龙只能在他身边护法，幽姬低低啜泣，心中无限自责，深悔自己当初不曾劝阻碧瑶，才终于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曾书书见状终是于心不忍，忍不住想要试图劝慰，可是甫一开口才发觉无话可说，只能叫了一声：“小凡······”

林惊羽走进，想要劝解小凡：“小凡，你振作点，碧瑶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小凡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只是摇晃着怀中人的身子：“碧瑶，你醒醒啊，醒醒好不好？”

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是不是？你生气我一次次的拒绝你，推开你，不肯和你走，你一定很生气很讨厌我是不是？所以你现在才不肯再理我是这样吗？

你生气没关系你不想看见我没关系，你想怎么惩罚我惩罚多长时间都可以，请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上次我真的只是无心，说出那句“后会无期”的时候你的心有多痛，我的心更痛，事后我一直在后悔，却来不及补救。

可是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和你走，天涯海角去哪里我都追随着你！

你不是说要找一个没有正魔之别的地方一起生活吗，你离开鬼王宗，我离开青云门，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好不好？！

田灵儿不知情况，只是不满于自幼一起长大的师弟竟然为了一个魔教妖女如此的失魂落魄，忍不住失望道：“小凡，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怎么可以背叛青云门，喜欢上一个魔教妖女呢？！”

苏茹闻言还没来得及出言斥责，小凡已经忍不住纵声长笑，笑得凄厉而悲凉，那一双完全赤红、如血一般带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盯著田灵儿。

田灵儿一惊，忍不住倒退两步。

小凡终于缓缓起身，把碧瑶紧紧揽进自己的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脸庞埋进她的青丝，脸上的表情温暖而满足。

一边的林惊羽、曾书书等曾经与碧瑶有过交往的人也是忍不住黯然神伤，静默无言，整个青云门和鬼王宗的人也不知为何不曾上前来打扰，只是一直默默注视着这对小恋人，这片天地也变得寂静无声。

良久，陆雪琪忍不住神伤，试图靠近：“张师弟，一切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过不去的，再也过不去了！”

想要争辩一句，却已经是无话可说，小凡终究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怀里笑颜依旧的少女，不知为何心变得安静下来：“碧瑶，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们可以找个没有正邪的地方吗？我现在就带你走！”

没有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抱着那个碧色的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了通天峰的边缘，低眉温柔一笑：“碧瑶，我带你走好不好？”

仿佛眼前不是什么万丈悬崖，而是一处胜景，轻轻纵身一跃，身后是一阵惊呼声，小凡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十指紧紧交缠，心情变得温柔而满足。

碧瑶，我终于可以带你走了！

······

没有人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场正魔大战终究以一对恋人的生命画上了句点。

这样的震撼，即便过了十年后，有人想起，仍旧觉得痛彻心扉。

只是，那对单纯无辜的少男少女，他们年轻的生活，就那样随风而逝，只能活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了。

只是，很多时候，那并不是一个故事的终结，而是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