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她那么娇

1.

祁念再见到何安卿是在牌局上。

彼时她穿着一身正红的旗袍，上面绣着一朵朵盛开的牡丹，翠绿的茎叶围绕在她的周身，仿佛她便是其中最艳的那朵。

她臂弯中挽着一块披肩，手中还捏着那把叶子牌。祁念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诗：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他倚在远处看着何安卿随手打下一张牌，便有人让开了位置，让叶莹琳顺势坐下替了那人。

他头次见到何安卿是在叶家。

她五岁那年被何老爷带着出去看花灯，最后却被挤失在人海里。之后辗转到了牙婆子手里，被带到了叶家。

她是牙婆子手底最好的丫头，叶夫人一眼就挑中了她去贴身伺候叶莹琳。哪知她虽然才十岁，却已有了日后倾城的模子，得了叶莹琳的妒忌。叶莹琳长她两岁，也不肯让她去其他地方，留在自己手下好好磋磨。

她当时是唤作微雨的，每日里任着叶莹琳差遣。虽然法子不算阴，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到底也很吃了些苦头。

那日祁念代替祁老爷去商谈一件生意，却先撞见了一个小姑娘拖着一只大箱子，不住地喘着气，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看起来有趣的很。

他那天也是善心大发，顺手抱起了箱子，帮她抬到了院内。

其实这箱子也不算重，只是这丫鬟太弱了些。

她忙忙地跟了上来，然后抬起脸来冲他道。“谢谢少爷。”

面前的女孩看起来很天真，笑容都是甜甜的。眼睛里面仿佛有星子，一闪一闪的。祁念觉着自己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般，有些不想挪开眼。

“微雨，拖到内室去！”耳边响起叶莹琳的声音，祁念不动声色地看向她，轻飘飘地道了句。

“叶小姐好大的威风，竟然为难一个这般小的孩子。”

一旁的何安卿有些不知所措，叶莹琳见他制止，一时也愣了，随后竟真的放过了何安卿。

祁念看着何安卿正抱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吹。手是红肿的，掌心还有几处茧子，甚至还有一点水泡。

他不禁生了些许怜悯之意，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晚间遣人送了一瓶药膏来，涂上去会觉得清清凉凉的。

侍从带了她的话回来，他试着在脑海里勾勒了下小姑娘弯弯眉眼，细声细气地说。

“替我谢谢少爷”的场景，自己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此后祁念时不时代替祁老爷来叶家谈生意，叶莹琳也未再对何安卿那般恶劣。叶莹琳以前不大出门，于是何安卿一直都只是在内院里做活。

直到叶家有资本和何家合作了，何老爷偶然的一次来访，才发现了何安卿。经过一番波折，她被何家带回去成了何家大小姐。

祁念再看向牌局时，何安卿已经起身，作势要走了。有太太提议让她卖叶莹琳一个面子。

祁念暗自嗤笑了声，叶莹琳以前和她关系可算不得好。何安卿没脱诿，又坐下先洗了一圈，拿牌时她悠悠道。

“只是晚上我还有舞会要参加，保不齐还能再见到叶小姐。”

这是个极具盛名的舞会，去的人非富即贵，且大多都是名门望族，不是有钱能使的地儿。那太太家里虽有些钱，可也攀不上这样的地方，更遑论叶家了。

她眼珠一转，抽出手点点祁念。

“要说祁公子晚上定是要去的，你不若叫他带你去了。”

这里除了何家，再说起大家就当数祁家了。她是祁念的亲戚，倒也算的上长辈。这会祁念听了她的话，竟真走过来看她，轻声笑道。

“不知祁某有幸邀请到何小姐作为舞会的女伴吗？”

在座的都有些讶然。可偏偏何安卿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又扔出一张牌，转而将牌扣在桌上，起身道。

“若是祁公子能赢了这局牌，我便应下了。”

祁念看着她巧笑嫣然的面庞，果真走到她的身边，弯腰凑到她的耳边问道。

“此话当真？”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牌桌上的四个人听见。她们的眼色都变了。何安卿也没躲闪，眉头一挑。

“自然是当真的。祁公子须知我一言九鼎，绝不改悔。”

祁念退开她的身边，翻开的牌令他有些咋舌。他自认牌技也不算差，可这牌委实是无法翻盘。

他抬头看了何安卿眼，她还是盈盈地笑，丝毫没有愧疚感。祁念忍不住笑了，索性推了牌道。

“是在下输了，希望何小姐下次能答应我。”

“那是自然。”

何安卿对他伸出手，稍稍挨了下他的手掌立时便松开了。

“很高兴认识您。”

她从包里抽出几张钱给那些太太小姐们，侧头向祁念一笑便走了。

这次离开，没人再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