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嗒、嗒……”

轻小而清脆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大殿内响起，穹顶的漫漫繁星仿佛也因这脚步声颤栗而颤抖。少年的薄唇紧抿，透出几分执着。面容清俊还带着稚嫩。身前是变幻星空，身后是狼烟四起。带他前来的绯衣女子站在后面，赤红的手捋着额前青丝，神色紧张。

星辰在头顶不断变化着方位。少年从容地走在透明剔透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路上，不顾脚下虚无、上方变幻，凭着心中的指引，向光明走去。直到他看见盘膝坐在地上打瞌睡的女孩。他猛地想起那个绯衣女子的话。

“没有通过星辰的抉择的人，都会迷失在这黑夜之中，被时光湮灭。”

大概……这就是没有通过抉择的人？

女孩也听见了声音抬起眸子，一双黑眸干净纯粹。看见他时，眉因惊讶而微微挑起，脱口低喃，嗓音带着许些不可思议：“甘罗……？”

被抹去了记忆的少年自是不知道甘罗是谁；他也不知道，大司命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他，因为知道他会通过抉择——但女孩知道。

“迷失在星辰中的人，只有遇见自己注定之人，方可离开这黑夜。进入另一个长夜。”

看见少年茫然的样子，女孩失落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我叫言焕。”

女孩微微带了点口音，加上少年本在神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怔重复道：“阎王……？”

“不是阎王，是言焕！”言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凑活一下吧。”

他拜东皇太一为师修习阴阳家术法，而言焕虽说同样由东皇太一教授阵法，却从未唤过一声“师父”，也没有得到真传；后来他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东皇太一的赏识。而他愿意教导言焕，也只是为了不让言焕在日后成为他的累赘。

言焕性格活泼淘气，在最初的两个月，言焕仗着自己体力比他好而用暴力迫使他屈服。他的阴阳术突飞猛进，很快单手就足以让言焕求饶。

言焕见证着他的蜕变，看着他手染鲜血，看着他踏过白骨，看着他登上高位；而她也在努力改变，让自己可以帮到他。从开始连咒语都背不过到后来可以默契地释放一个个玄妙阵法。

言焕自知自己无法为他遮风挡雨，只能努力让自己可以与他并肩迎战。

“阴阳言焕，从今以后，愿始终追随大人、供大人差遣。今生今世，永不背叛；同进并退，生死与共，天地为证。”

那年他蓝袍金冠，身后是满天繁星。站在星光璀璨的大殿之中，令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那个女孩在他面前单膝跪下，那个整天叫他小矮子的人，神色不同于往日顽劣，开始唤一声声大人。

阴阳木上他挥毫写下遒劲“焕”字，也注定了言焕永远只能屈居于他之下。

阴阳家培养言焕，自始至终都是为了让言焕能够辅助他。

言焕是陪他最久、离他最近，也是最得他信任的唯一一个人；言焕是他的副手，也是他的亲信。

……

“大人，到了。”车夫在帘外轻声提醒，星魂从回忆中惊醒。看着对面的人打着哈欠，眸子依然迷糊，显然还没有清醒：“小矮子……这是哪儿……”

听见久违熟悉的称呼星魂眉目一沉，一时竟也没有勃然大怒。反倒是言焕反应过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声道：“大人……”

星魂眉扬起，尾音微微上扬：“你刚才唤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