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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六

暗夜潜行

均天策海尖啸着撞向青铜鼎。

元朗瞳孔骤缩,被均天策海掀起的飓风吹得鬓发扰乱,他计算过这些,计算过,如果是全盛时期的罗喉计都,这落魂钟决计不可能与之对抗,在均天策海的危机下,会粉碎成齑粉,元朗在赌,他赌心要碎掉,被落魂钟影响,只有一半不到力量的魔煞星不能震碎这血祭过的煞器。

均天策海切进鼎身一寸便不能推进。

司凤撑着守护结界的同时看向半空中的魔煞星。

魔煞星脸色煞白,浑不似活人,面上依然是轻蔑嘲讽的笑容。他的胸口也在泛着红光,一丝红色的灵流竟然从他的胸口飘出,飞向落魂钟!

元朗狂笑,仪态全无,不可置信道:“魔煞星啊魔煞星,可见情爱当真是这全天下最毒的东西,你这三界第一的强者也不能避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死,死在那些情情爱爱之下!”他飞身上前,落魂钟在他的催动下光芒大震,嗡鸣声震耳欲聋!

他的笑戛然而止。

青铜鼎炉发出一声脆响,裂隙自均天策海的切入口崩开。

“元朗……”魔煞星低声桀骜,唇边有血迹,他的眉扬起来,均天策海又切进一分:“你也知道本座是三界第一,区区一个落魂钟炼魂鼎,又能奈我何?”

他的周身燃出一抹淡淡的绿光。

“修罗真火!”元朗脱口而出。

司凤急切大吼:“计都!不要!修罗真火会控制不住的!”

魔煞星喃喃:“你也太小看我了……司凤……有些人……”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哪怕是伤到自己……也一定要让他魂飞魄散,永坠阎罗!”

幽绿色的火焰喷薄而出!

元朗的瞳仁中倒映出绿色的火焰冲击过来。他疯狂大笑,折扇一挥,鼎炉中几道光挡在绿火前。

他喘息着,看着修罗真火停在那几道光之前,劫后余生一般疯狂大笑:“烧啊!你怎么不烧了罗喉计都!”

司凤震惊的说不出话,那几道光分明是被落魂钟还未吞噬的活生生的人!

“无耻!”司凤骂道。

元朗又气定神闲了,折扇打开,信步庭院一般悠悠道:“魔尊大人……你不是说过这些肮脏的人类如同蝼蚁一般低贱吗?怎么……几只蝼蚁,你都下不去手了?”

那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老人,有幼童,有男有女。

修罗真火就停在那些人组成的人墙之前,他们闭着眼,绿色的可吞噬万物的火焰给他们镀上一层幽暗的光。

魔煞星沉默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你们这些人啊……明明可以做最强的,偏偏要与低贱的混在一起,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魔不魔。”

小孩子是最先醒的,激灵着大哭起来,年轻人,老人被哭声惊动,跟着醒来,被当下的场景也吓到哭起来,哀求声,哭喊声夹杂在一起,元朗得意的听着这些声音宛如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来杀我啊,不是要我永坠阎罗吗?来啊罗喉计都,用你的修罗真火,烧死他们,烧死我……来呀!”

“救救我!别杀我!”

“妈妈!我要妈妈!”

“救我!”

“罗……罗老师!”

魔煞星沉默着。

司凤听到这声“罗老师”忍不住看过去,竟然是甘雨!她怎么会在这儿?

魔煞星显然也发现甘雨也在其中,他没有表情。

“魔尊不动手……那我便帮帮你吧……我这鼎炉里的人,了不少呢……”元朗笑着将身前的人一个个推出去。

魔煞星牙都要咬碎,修罗真火还是后撤了。

“哈哈哈哈!”元朗早就料到,笑的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指着魔煞星,像是看到世间最好笑的事一样:“谁能想到天底下最大的魔,竟然是个连凡人都舍不得杀的废物!”

没有元朗支持的人们纷纷下落,趁着魔煞星分神的空档,元朗竟然召出长剑向他胸口刺去。

下落的人们尖叫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司凤不得已停下守护结界,腾出手去把人一一救下。

守护结界没有灵力支持,倏忽间变得透明,大厦下的人竟然又隐约看到空中悬浮的巨鼎和四处激射的能量。

司凤将最后一个孩子放下,还未来得及嘱咐一句,身后一个人忽然扑上来,在他肩胛出重重一拍。

“你去死吧。”

符咒爆炸,司凤在剧痛和爆炸掀起的气浪中,看到同样被炸飞的甘雨?脸上带着怨毒与畅意。

“司凤!!!”魔煞星心神巨荡,一掌震飞元朗扑过去。

金翅鸟肩胛骨处血肉模糊,匍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魔煞星扑过去,将人抱起来。

守护结界外出现一个巨大的青影,竟然是一条巨蛇,正在向里看。

“青青……青青!”司凤吐干净嘴里的血,大喝:“把人都带走!”

魔煞星抱着金翅鸟,肝胆欲裂。

金色的结界终于破碎,像是晶莹的碎片,飘飘荡荡的坠落人间。

“事已至此,魔尊大人,您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想杀的蝼蚁们,恩将仇报……后悔吗?”元朗阴沉沉的说:“没有机会了,你没有机会了!”

“青青,把人带走。”魔煞星擦干净司凤睫毛上的血,吩咐。

青蛇此刻不再如往日一般絮叨,蛇身一卷,将蜷缩在一切的人们离开天台。

太狼狈了。

魔煞星心酸的想,诚如元朗所言,他堂堂魔尊,三界第一人,竟然为了一个人间,沦落到如此地步,眼睁睁的看着爱人羽翼摧折。

“别哭……”司凤伸出手,擦掉魔煞星脸上的泪,安慰道:“没事的,不疼……”

“……看,看到了吗?出现了!鼎出现了!”

人群们狂喊着,一条巨蛇犹如青龙一般向地面人群俯冲下来,惊慌失措的人群如潮水般四散而去,尖叫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警察们忍不住后退,仍然挡在人群最前沿。

青蛇落地,警察们看着这个庞然巨物,温柔的放下身上的人,重新飞上天空。

“我们……我们赌一把!”魔煞星抱着司凤,忽然说,他的眼睛里有坚定的光,司凤忽然心慌,去拉他的手:“你想做什么计都?别胡来!”

魔煞星粲然一笑,忽然五指如爪,狠狠扎进自己的胸膛。

“计都!!!”

魔煞星冷汗涔涔,黑色的纹路终于皲裂所有的皮肤,他的心被自己掏出来,他终于碎了。

司凤惨叫着抓着他的手,试图把那颗破碎的跳动的心脏塞回去。

“……司凤……司,司凤!”魔煞星定定的看着金翅鸟,断断续续的说:“……让他打开……打开溯回……带,带我的心魂……回去……”

黑色的皲裂中溢出白光。

青色巨蛇拼劲全力,以额触鼎,狠狠将均天策海撞进落魂钟。

白光炸裂,世界上最后一个修罗把心脏送给爱人后,变成湮灭的碎梦。

与主人同命的巨蛇拼劲全力弓起头颅,重新一击,在撞碎落魂钟的最后一刻……在空中化作宛若极光的绿光。

司凤还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动作,他捧着那颗心,颤抖着捧着那颗心。

元朗不可置信的狂笑,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他的声音震彻云霄:“压抑着天性的妖魔族们啊!重新找出来吧!我是你们的王!”

亲眼目睹这末日电影一般的人群终于开始恐惧骚动。

有一群人在骚动中露出笑容。

元朗深吸一口气,拔出嵌在鼎身中的均天策海,随意的丢在一旁。

均天策海本是魔煞星的魔骨所化,魔煞星身陨,这毁天灭地的神器也终于变回了最初的模样——一截白骨。

落魂钟,因果盘,蛟月刃,飞龙印,天机珠盘旋着升上天空。

元朗轻笑一声,看着死人一般的司凤,道:“司凤好孩子,你的心上人只剩这一颗心了呢……若是你把七星盘和回光尺乖乖交给我,我就给你留点念想,如何?”

司凤一动不动。

“我们……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有什么赌值得你掏出你的心?

“……溯回……带、带回……我的心魂……”

司凤想到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那一点点胆大到荒诞的希望犹如春日里的一颗种子,刹那间在他的心底扎根。

溯回……

溯回!

金翅鸟颤抖起来,他想笑又想哭,把魔煞星留下的心脏抽出心魂,把那幽暗的红光按近自己的胸口里。

司凤抛出七星盘和回光尺,道:“给你!”

他怒吼:“都给你!!!”

元朗接过神器,千年的夙愿终于在此刻达成。

魔煞星的力量,被落魂钟吸取一部分,四大门派日日供奉的神器,更是吸收了千年来的灵气,这样大的力量,撕裂时空,因果,在橙红色的天幕中撕开一道口子。

人群中的妖魔们看着这道口子沸腾了,他们显出原形,屠杀周围手无寸铁的人类。

若玉璇玑玲珑和钟敏言保护着名单上善良的妖族逃进驱魔司秘境,转身奔出学校,冲向马路上骚乱吃人的妖魔。

湮灭于尘世,被当作江湖骗子招摇撞骗的五大门派掌门人端坐于法阵之上,开启这片土地上的驱魔大针。

金翅鸟一族的十二羽,在这末日中终于展开璀璨流金的羽翼。

他的肩胛骨受伤了,只有一边的翅膀舒展着,但这不影响那日光般温柔的光芒照亮夜空。

司凤轻生召唤:“龙彻!”

他的脚下是粘稠的血。

金翅鸟开始舞剑,他的动作很轻盈,像是随心所致,一招一式毫无杀意。

元朗狂热的看着地面上的人群,大笑:“杀了这些蝼蚁!让这些蝼蚁把溯回打开的更大!”

裂隙一寸一寸的变大,那是惨死冤魂的命换来的。

金翅鸟脚下黏稠的血中随着他的舞步浮现出一个古老的法阵。

司凤双目低垂,面无表情的继续做舞,像是看不到这人间炼狱。

裂隙撑到最大,元朗大喊:“妖魔族人们,随我穿过着裂隙,我们的时代到来了!”说完一马当先,冲进裂隙中。

血腥的妖魔族们纷纷腾空而起,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潮水,冲向裂隙。

“阵成……”司凤吐出一口气,龙彻嗡鸣震动,他抛出一枚玉珠,剑尖迅雷般将玉珠刺碎,金翅鸟一声大喝:“破!”

马上穿过裂隙的妖魔被裂隙边缘上骤然出现的金色法阵灼成飞灰。

妖魔们死伤惨重。

金翅鸟展翅,飞进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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