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伤

他在那个男人的葬礼上没有掉一滴泪，甚至情绪都不算悲伤。心里的郁结更多来自母亲和魔法部人员离开时的瘦削背影，或许是觉得不值吧。

一只有些凉的小手在那时拉住了斯内普的手，他下撇了一眼，得知陪伴在身边的不是那抹耀眼的红，也不再会是。原来的他会毫不留情的甩开，但这次他没动，似乎是默认了这一切。

不知当时是何种心思作祟，可能是至少这个“家”里还有除他以外的活人，是留给当时那个青涩少年的最后一点安慰。

显然，他在不久之后就后悔了，他试图用冷暴力逼走这个小姑娘。每天沉默着把硬面包放在橱柜里，不会去想她究竟够不够得着便离开屋子。或是为黑魔王做一些魔药，或是跟着卢修斯一起，在马尔福庄园留住几天，甚至无所事事的在翻倒巷挑三个小时怪奇草药直待到老板都收摊跑掉。他尽可能地冷落她，或者说他只是在保证她不会死在那个屋子里，逼着她能够自己回到麻瓜孤儿院，或者去其他地方。

但是不管他是哪天回去，她都在。晚上如果早一点回去还会看到特意为他留着的那份的晚餐，热腾腾的土豆泥或者面条。虽然不知道她这些东西哪里来的，但至少他不用担心哪天自己忘记放面包把她饿死了。

想到这里，斯内普不禁抬手捏了捏自己高高的鼻梁，他该庆幸她没有因为自己如此恶劣的做法而离开。

窗台上一盆小小的铃兰花已经落了一半，底部两颗暗红的小果子在阳光下看起来像是宝石一般。斯内普看着铃兰有些晃神，又突然回过神来，暗笑自己跟她是越来越像了。走神，发呆，似乎是她的日常，现在倒是感染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等他起身去仔细看看那盆铃兰，左手臂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传来。

是黑魔标记。黑魔王需要他？

斯内普拿起魔杖便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幻影移形，又突然想起厨房里的克里斯汀。皱了皱眉，把魔杖放下，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克里斯汀，我有事出去一下。如果很晚没有回来就不用等我了...记得我的晚餐。”

　　话音刚落便是空气一阵扭曲，克里斯汀甚至来不及问他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她郁闷的把那些拿出来的食材又放回原位，随意拿了个鸡蛋煎了来应付自己的胃。

　　百无聊赖，她又踱步到书墙前，一列列的寻着自己可能需要的书。这里面有一半是麻瓜的书籍，皆是因为斯内普懒得丢弃它们再寻来其他书补充空位才得以留存。

　　纤白的手指摸过书脊，仍然对找到能解释自己能力的书籍抱有侥幸心理。但其实不可能，这几年来，这里的书虽不敢说全都熟读透了，却也都浏览过一二。算是囫囵吞枣，但也清楚书中大概内容。克里斯汀叹了口气，她真的十分想念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以前她识字不多，看什么都跟看天书一样，现在想看反而没书可读。

　　又一次寻找无果，只得将那几本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魔药书抽出，坐回有些摇摇晃晃的桌子前再次开始漫长到有些无聊的魔药材料分析。

　　再次抬头时已经差不多到午夜了，克里斯汀合上笔记本想去厨房接杯水滋润一下自己干渴的嗓子。但刚到厨房门口，那灯就突然发出“滋滋”的声音，瞬间就灭了。整个屋子瞬间黑了一半，克里斯汀吓得差点跳起来，转头便跑回了客厅。

她背靠着沙发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让那薄薄的毯子可以完整的包裹住除了脑袋以外的地方。风刮得很大，穿过屋檐下还是什么别的地方时总有似呜咽般的声音。

那风不断敲打着窗户，门，似乎想冲进屋里来。

　　他还没有回来，克里斯汀担忧又害怕，对于她来说，对付恐惧最好的办法是睡觉，但她睡不着。他被黑魔王召唤了？他在干什么？

　　剩下一个老旧的灯泡在客厅屋顶尽力散发最后一点光亮，忽明忽暗的光线让她更加紧张，那黑暗似乎长了脚，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吞噬掉所有光亮，最后会把她也吞到肚子里！

　　现在让她离开这唯一能给她一点安全感的被子，去到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的厨房找到火柴再回来把壁炉点燃，这可以说是天方夜谭。黑暗的压迫感让心跳越来越快，血液直往头上冲着，手脚冰凉凉的。更要命的是她的头又开始钝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逃呀！逃呀！不要在黑暗里！

　　要是他在就好了，只需要轻轻挥动一下魔杖，那老旧的电灯泡会立刻变得崭新，明亮的刺眼。壁炉里的火焰，如果她需要，也会欢快的燃烧起来。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窗外，那似乎总有黑影飘过……那是什么？什么在靠近，她瞳孔在黑暗中放大，窗外的灰墙映上一道长长的黑影，扭曲着，放大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被风吹的狠狠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她几乎是一下跳起来，从沙发上跌落。与此同时，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音，突然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不远处餐桌上的小刀也颤颤巍巍的漂浮起来对着门口。

　　躲在沙发后的克里斯汀身子有些发抖，但接着也没听到什么声音，便又探出头来看向门口。

　　是斯内普。

　　小刀又“啪”的一下掉回那摇摇晃晃的桌子上，背后的壁炉还劈里啪啦的燃烧着，头顶的老电灯投下一片晃来晃去的灯影。

　　她有些狼狈的站起来，一下卸下警惕后身子有些发软，头也钝痛着发晕。她撑着沙发边看向门口的人。他乌黑的头发被吹的凌乱，脸色煞白，一丝火光在他脸上跳跃般变换着，他紧抿着嘴，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让人感觉他疲惫的像是几天没睡。

很好，两个人都跟见了鬼一样的憔悴。

　　斯内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随手挥了下魔杖，门又重重关上。风又开始在门外呼啸。她勉强快走几步跟上他“西弗？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

　　关心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房门“彭”的一声打断。

她噎了一下，沉默的盯着那扇乌黑的门。他看起来很累克里斯汀，他肯定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情。她真想现在穿过这扇门去紧紧地拥抱他，但她的手抬起的刹那又放了下来。不该再打扰他了……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进去了自己说不上话不是吗。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她还是委屈的，但她更懊恼自己没有能力分担他的疲惫，甚至不能陪在他身边。她轻轻倚在门上，泪珠如断线般垂落。她哭得很小心。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房间里发出让她不安的声响，克里斯汀才抹掉眼泪，默不作声地回到沙发上。她蜷抱着自己，那壁炉热烈燃烧着，却如同死灰一般冷到脊柱。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远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