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和记忆和现实

这个房间安静的可怕。

男人每天都会按时来看人鱼，隔着玻璃去看人鱼清秀的样貌，还有他不论如何都波澜不惊的表情。那双眼睛毫无欲望，男人却期待着有一天上面可以出现惊恐的神情。他不会逼人鱼害怕，而是用事实。

千生流星感受着无声的时间。如果水底的灯变暗，就是白天；如果变亮，就是夜晚。偌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封闭而压抑。

海尾人鱼常年居住深海，眼睛在黑暗里看东西也能一清二楚。所以，千生流星盯着房间里那几个没开机的电脑很久了。无奈“念”总是勤奋的来看他，任何动作都会被发现。

他懒得流血，血液早就对所谓的个体没有效果。眼下最无能的事是千生结不在他身边。如果有千生结，拼死试一次也不是不可以。千生流星无数次尝试过召唤千生结，但千生结好像被锁在哪里了一样，根本叫不出来。

不过好的事情总归是有的。比如他私藏在千生结里的匕首。匕首是仿照天诛钺的罪判匕首做的，制作它的人也是天诛钺。每个罪判星拥有的匕首都独一无二，仿制品虽然不及正品的一半力量，但杀死同样是仿制品的家伙还是很轻松的。

匕首还在千生结里。他感受得到千生结里有什么，因为千生结就是上万个细小的机械方块组成的，千变万化都由他控制。除此之外，也除了日月双星，没人能控制千生结。除非千生结同意。

或许是“念”知道了他的想法，早就做足了准备，他解开了千生结的锁链，让形态不定的小东西回到了他的主人身边。一切都设计的刚刚好，让千生流星看见千生结的那一刻都有点震惊。不过既然匕首和千生结都已经回来，那么他也应该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了。”

千生流星拍了拍千生结的顶端，漂浮在空中的东西似乎是高兴了一样，跳动了几下。

人鱼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明。

随后，千生结配合千生流星钳断了项圈，千生流星把身上大大小小的零散物品扔到水底，快速游到水面，一鼓作气跳出了玻璃缸。鱼尾在出水的瞬间变成双腿，衣服也莫名其妙的出现。

“我以为不会湿来着……”

千生流星摸着湿的衣服，遗憾地感叹道。这身衣服是之前千生兰炎给他挑的。准确来说是千生兰炎特地摆脱其他人给他做的，意义非凡。本来以为出了水就不会湿掉，没想到最后还是出现了意外。

“算了，开始吧。”

千生结打开了房间的灯，房顶的大灯照明了整个屋子。里除了玻璃缸以外，左右两侧摆满了电脑。好像被谁控制了一样，千生结开灯后，两列的电脑随即开机。

这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千生流星并不缺这个闲心。

千年前的真相，血湾和黑海，还有死去的尸体……那个噩梦一般的时候，他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做出了这一切。埋葬几百条生命，唯独留下他。太过蹊跷了，根本不可能。

他其实只是不想承认那个凶手是光野原川而已。

海底的暴风，席卷了整个深海的利刃。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光野原川杀死大半。他甚至无法确定夏初野云鸩是否活着。那是无法抹去的噩梦，他不可能原谅凶手。

穿着黑衣的家伙，那头银发，温柔的蒙蔽了他的视线。

等到电脑开机，紧盯着屏幕的千生流星突然回过神，开始寻找里面储存的资料。千生结则是分成三个手操作，两个负责查找资料，最后一个负责藏好匕首。

趁着一个电脑加载中的时间，千生流星和千生结又匆忙去点另外的电脑。等到所有电脑加载完毕，真相也该浮出水面了。他憎恨了几千年的那个男人，他的样貌也终究会出现。

电脑的白光照在他眼里，他想起来似乎很久之前，也是眼前充满过白光，什么都看不清，又在等待什么“加载完毕”。那段时间无比痛苦且漫长。

“……最后救了我的，是杀死我族人的那个男人么。”

电脑中的资料加载完毕，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一场无厘头、前所未有的杀戮——标题，致千生流星。

千生流星本是无心开口，但他看见的文字，被记录下的事实都在告诉他那个恐怖的真相。随后，每个电脑的资料都显示出来，上面写着一模一样的论文，长篇大论的写着刽子手的后悔录。每个文字都那么真诚，那么令人气愤。

【飓风作利刃，我从未想过结局是那样。】

【快感充斥着这具身躯，无数生命的凋零，还有那些黑色血液盈满了这片海洋。和海底的颜色一模一样，海尾人鱼死去时的血液。】

【低贱的生物。】

【连他也一样。】

【——我会承担这一切，前提是，我绝对不会把这些告诉他。】

“这不是真的……”

尽管千生流星只是粗略的浏览了一遍，但那些句子还是如同刀刃狠狠的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的精神在崩溃。他所害怕的事实，他在恐惧的故事，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虚幻而真实，这些事实在他的脑内大肆张扬，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好像要炸裂开来。脑浆混做一团，记忆和现实不断融合，千生流星的眼前只剩下满地的尸体，还有不断溢出的黑色血液。

“这不是真的……！”

千生流星不敢置信的向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被椅子绊倒。他本以为自己会倒在地上，脑浆炸开，和那天一样溅满他的世界。源源不断的疼痛能提醒他事实的残酷，碎裂的蓝色血液能警告他的大脑如何选择。

“太不乖了，我辛辛苦苦制作的项圈居然被钳碎了。”

印象中震撼的疼痛并没有如约而至。“光野原川”在瞬间抱住了千生流星。男人微笑着欣赏人鱼空洞的眼神，那里即将盈满疯狂，马上就会被仇恨代替。

他期待千生流星的眼里会有更多情感。从初遇开始，男人的性格定格在他们的初遇。光野原川把千生流星当做宠物，当做活玩具伺养。光野原川怎么对待千生流星，他就怎么对待千生流星。他要让千生流星看清楚光野原川的真面目。

正当“光野原川”思考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上半身一阵疼痛，身体撕裂的痛，还有液体顺着插入的物体流了出来。

“啊……”

他低头去看，千生流星早就已经站了起来，把匕首捅向了他的心脏，随后用尽全力笔直的划开一大道伤口，跪在了地上，双手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黑色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出来，他的眼睛也黑的恐怖。半米多长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骨头似乎都快露出来。

千生流星活生生把他的身体划开了。

“你们……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