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至：林地风貌（7）

终于，画像中的金发少年消失了，取代他的是浅金发的王子和银发的公主。玫珞希尔这时反而闭口不言，由他自己看。

吉瑞安眼中的玫珞希尔从婴儿到幼童，再长成亭亭少女，最后是成年时的正装礼服像：辛达灰裙庄重高贵，金银枝蔓、宝石花叶的额冠。始终不变的，是网罗星月之光的银发与汇聚森林之华的绿眸。

她即使成年后，也会永远保持少女的模样。这就是精灵公主。

他们最终走到了王室居住区的入口。大门两旁的卫士果真没有阻拦，玫珞希尔直接领着吉瑞安走入进门不远的大起居室。

他们坐定后，玫珞希尔似乎突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摇铃唤了留在王室居住区的女官进来：“请你去厨房取些茶点，招待吉瑞安公子。”

女官退出后，吉瑞安开始认真打量房间内的布置，觉得与城主府邸的大起居室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把墙上画中的内容换一换，一应家具陈设挪个位置。角落放置的竖琴和织机反而是最醒目的。

玫珞希尔将额前垂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其实下面一层也有一部分是王室居住区，但是都不能让你进的。”

吉瑞安微笑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殿下不必多解释。”他看到她挽发的动作，突然想起一件事。

“殿下今日的发饰，是我河谷城之物。”

玫珞希尔的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胡话，抬手摘下发上的坠子看了一眼：“这分明是我从自己的首饰匣中所取，如何会是你河谷城之物？”

吉瑞安面上笑意不减：“殿下这枚仿绿叶状的珐琅坠子，的确是河谷城所产，别处没有这种工艺。如果我没有估错，应该是殿下行成年礼时河谷城送来的贺礼中的一件。”他端详它一番：“当时河谷城置办贺礼，我也曾相助打点。如今看来，它的颜色很衬殿下的瞳色。”

玫珞希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大约还是觉得他无理取闹居多。她成年礼时收到的贺礼不知凡几，既送给她不就该成为她的东西么？

但是还有些别的……

她只愣了一会儿，女官就已经端了托盘进来。她遂就势将坠子系回发上，决定暂时不再理会它，去看托盘中的茶点。

一看之下不觉瞠目：“什么时候茶点变得这么丰盛了？”

女官将托盘中至少两层杯碟在方桌上排开，抿唇笑道：“我同梅丽莱尔说’这是公主要来待客的’，她就又用最快速度现做了许多。”

玫珞希尔想到人类消耗的食物比精灵多，觉得十分合理，也笑道：“多谢你。晚上我自己再去谢梅丽莱尔。”

女官行礼退下，吉瑞安与玫珞希尔在方桌边落座。吉瑞安见她安静，自己也就少说话，专注于面前的茶点。单是甜食就有许多，至少包括派、挞、布丁和蛋糕等数种，另有以各种蕈、笋等森林风味的时蔬做成的多种咸点，以及几碟时令水果，配一壶花果茶。

玫珞希尔基本没动，只请他多食。吉瑞安将每一样都尝过后，基本就已飨足。玫珞希尔仍摇铃唤方才的女官入内撤去杯盘。

吉瑞安见她暂时没有再引他出去的意思，就试着同她说些河谷城中的奇闻轶事，待她终于重展笑颜，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他们又闲谈一时，玫珞希尔才同他向外走，出王室居住区后，仍是择了最近的阶梯向上。

“最上面就是藏书阁了，”玫珞希尔边登阶梯边说，“不过平日里基本只有管理员在内。”她有些不好意思：“森林精灵中喜爱阅读的不多，虽然幼时都在学馆学习过统一的课程，但成年后各自入职，就不常过来了。”

“那么殿下呢？”

“我成年后不再上固定的文课，因此也不常读书，训练武技的时间居多，”玫珞希尔说着，面上泛起一丝笑意，“不过兄长和我小时都爱淘气，常被罚抄书，还不许我们两个抄同样的内容。这么些年，我们抄写过的书大概也有藏书阁中相当一部分了。”

吉瑞安问道：“森林精灵成年前都是只学习统一的文课么？但我原听闻贵国十分尚武。”

“其实是这样，小精灵十岁入当地学馆，先学各类文课；二十岁时身体强韧一些，才加入武技训练，基础武技是必修的。但这样学习到行过成年礼后，就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供职岗位，自行准备不同岗位的入职考核，不再有统一的课程。我是因想要成为战士，才会有这样的日程，参军也是大多数精灵成年后的选择；但我从前同窗中也有选择从政、从医、从教的，甚至还有想吟游唱诗的。”

吉瑞安强忍笑意：“如此说来，精灵贵族真是自由。人类贵族中就少有不从政的。”

玫珞希尔正色道：“吉瑞安公子，森林精灵的规矩与你们人类不同。所有适龄入学的小精灵，不论原生家庭是何等地位，都会进入当地学馆共同学习。我的同窗中，贵族反而只占少数。且森林精灵的贵族之所以为贵族，是因为他们自愿学习比普通精灵更多更复杂的知识，并承担更多更重大的责任，并非唯血统论。我若有何特殊见识，也都是在从前下学后再另行学到的。”

吉瑞安忙道：“是我孤陋寡闻，殿下不要见怪。”他又说了几句闲话岔开，进得藏书阁正门后，玫珞希尔也就不顾置气。

林地王宫的藏书阁与吉瑞安想象中的不同，四面石壁上并无装饰，拱顶却镶有数十颗夜明珠，只可惜现在是白日，无法得见夜晚珠光齐耀、亮如白昼之景。室内除数百架书籍文册外，只有几十副长条桌椅。此时阁中四面落地窗大开，可见外有一圈窄露台，日光透入倒也足以视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