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儿登门的时候,简无顾正坐在言冰云书房外的院中烹茶。
沈婉儿简姐姐
沈婉儿仍是一身柔婉的青色衣衫,她似乎惯爱这个颜色。
简无顾拎起小灶上的茶壶倒了一碗,递给沈婉儿。
简无顾来的正好,尝尝
沈婉儿谢过简姐姐,这茶……可是云公子点的
沈婉儿欣然地接过简无顾手中的茶碗,目光微微瞥过书房的门,小口饮着碗中茶。
简无顾垂首摇了摇头。
简无顾今岁的银首峰,云来居得了一些才拿过来尝尝
简无顾现下云公子可忙得很,哪有闲心点茶,不过是看他昼夜不歇我这才带来让他驱驱疲气
沈婉儿忙?可是生意出了什么问题
沈婉儿蹙着眉尖有些担忧,简无顾指尖一顿。
简无顾……现下夏节将近,天气炎热,云家最近新运了一批轻透的布料和酒,船却迟迟不到,货堵在路上,自然焦头烂额
简无顾也不知为何,有几家老板从海线运的货皆是如此
沈婉儿海上……
沈婉儿听说是要打仗了,朝廷的人才封锁了渡口
简无顾可北齐南庆都不善海战,又何必封锁商船用的渡口,许多商户就指着海路运货
沈婉儿不善海战?可是我听说昨日渡口去了不少兵士上了船……
简无顾婉儿,事关战事,这些事可不能乱说
沈婉儿不是乱说,我兄长昨夜就领着许多人去连夜护送了
沈婉儿兄长嘱咐我不要说出去,可云公子为我北齐将士捐赠米粮军需,受太后嘉奖之事已传遍上京,简姐姐又为太后布过祈福宴,不是外人
沈婉儿如今云公子因为此事,生意上犯了难,我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说说这些
沈婉儿蹙着眉头,简无顾却握住她的手。
简无顾婉儿,你……你这话可不能与再多的人说了,容易生祸
沈婉儿我记下了,简姐姐
沈婉儿简姐姐,那我今日就先不打扰你们了,茶很香,我先走了
送走了沈婉儿,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推开,简无顾回到院中就看到等着的言冰云,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简无顾婉……沈大小姐不是你计划中的一环吗,如今你反倒避而不见,全交给我一人应对
言冰云简姑娘不是做得很好吗
简无顾是,我……
简无顾看来我来回送人这么点功夫,言……云公子就都安排好了,兵贵神速,公子这一点倒是做得极好
言冰云北齐欲从海上绕路攻我军阵后,此等要紧之事,必然要及时查验后速速将情报递出
言冰云庆国战事若因此失利,我便是庆国罪人
简无顾罪人罪人……今日之事,恐怕我才是罪人
简无顾罢了,说了小言公子也不懂,桌上的茶自己喝,我去后厨了
简无顾心中纠结,不欲多谈,言冰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扫了一眼桌上的茶,心中有些了然,却又有一丝不解。
简无顾郁结了两日,这两日她不是在房中,就是在后厨,时有温如春派人传过来的暗信,她未看一眼便直接让人转交给了言冰云。
再见言冰云是第三日深夜,一身黑衣落入她房中的时候,她正在沐浴。
如墨般的长发散开,几缕随意地搭在如玉的肩侧,浴桶中的美人被惊动间侧过脸,挺翘的秀鼻,柔婉的唇线皆在诉说她的美,她蹙着眉头,抬起手抓起一旁未全放入水中的花瓣向身后随手掷了过去,闯入者堪堪避开,声音有些许虚弱。
言冰云是我
虽是事急从权,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是唐突,方才一时未曾想到便怔愣了一下未反应过来,现下他旋即低着头,闭上了眼。
视觉被封闭,听觉和嗅觉便变得尤为敏感,他听见轻轻撩动的水声,衣衫被穿起时窸窣的声响,还有愈发接近他的木槿淡香。
简无顾把眼睁开吧
他睁开眼,却不敢看了,简无顾未曾注意这些,言冰云一身黑衣闯进他房中,脸色亦是苍白,靠近些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院外逐渐靠近的兵刃声和脚步声令她顿时反应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简姑娘的房间,你们不能随意进。”
院外还有人拦着,言冰云和简无顾都知道此刻没有耽搁的时间,可此时前后皆无退路,简无顾咬了咬牙一把扶起言冰云。
简无顾来
言冰云迅速除去了外面的夜行衣,刚要动作却在被简无顾拉到了床榻上,衣衫被她亲自动手解开时猛地一惊,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不由眉头紧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对视间,她的眼里只有孤注一掷。
言冰云简无顾
简无顾来不及了,赌一把吧
言冰云你不用动手,我自己来
言冰云抿直了唇角解开内衫,简无顾探手从床头的箱箧里取出一坛封存的酒,打开坛口将些许酒倒入浴桶之中,将屏风拉倒,床榻的帘子放下一半。
简无顾将酒坛递给他,在她的眼神示意他迅即饮了一大口,简无顾复将酒坛随意地扔在地上。
她将身子探得离言冰云近了些,白皙的侧颈细腻娇嫩。
简无顾咬我一口
言冰云神色一顿,竟是犹豫了,这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可是这个办法也意味着……他下意识侧眸打量着简无顾的神色,她没有看他,侧着脸,眼神看起来坚定极了,若不是她的呼吸因紧张变得紊乱,她的脸颊也因羞意染上了淡红,他差点以为她不在意。
简无顾犹豫什么,我又不会赖上你
言冰云莫名地从心底涌出一丝火气,那点犹豫瞬间化为飞灰,他抬手揽过简无顾的腰,她便径直倒入了他的怀里,他垂首,唇落在她露出的细嫩的颈上,不过微微用力,便留下显眼的红,他瞧着,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暗色。
颈间的酥麻令简无顾心尖一颤,他停了动作,她便随即推开他,站离了几步远。
简无顾一会儿只需装作睡着的样子,随意些,最好像个醉酒的人
言冰云颇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简无顾立即随意地拢紧外衫,走至门边时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院中有言冰云的人在拦着,还有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她漫不经心地拂了拂发丝,慵懒的姿态令眼角染上了一丝媚意,话出口,嗓音都染上了几分轻哑。
简无顾随意闯入云宅,又闯进我的院子,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啊
闯入者皆是一愣,简无顾本是仙姿佚貌的人物,立在夜色下,眉眼轻挑,却平添了几分妖冶,为首的人见是女子,反倒客气了几分,举起手中的令牌。
“姑娘,我等是城防司的,今日有贼人夜闯司中,掠走了不少贵重物件,我等追查至此,贼人应就在这附近,所以便在这附近的宅院搜查,还请姑娘配合。”
简无顾城防司?贼人?
简无顾官爷,小女今夜……
简无顾含着羞意微微垂首,眼神轻扫过身后的房中,不经意地轻拢着衣衫,恰好露出颈间的那抹嫣红。
简无顾云宅的主家因生意的愁事醉了酒,现下就歇在我房中,小女不过是暂住,这云宅小女做不得主
简无顾并非小女为难官爷,若官爷真要搜,小女……小女把云公子叫醒……
那几个官差上前了几步,简无顾侧身避开,他们也未敢太过靠近,房间中零乱的景象恰好落入他们眼中,酒香中夹杂着花香,一男子在床榻上沉眠,在看这佳人面色,谁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的面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况听她所言,他们也立时反应过来,这云宅中的云公子怕就是之前太后嘉赏的那位,而此时还在云宅的佳人还能是谁,这两个人是现下上京商门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个人立马退了几步。
“不必了,既然是云公子和简老板,自然是没问题了,我等就不打扰……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告辞。”
简无顾各位官爷慢走
言冰云的人送走了城防司的人,院中只剩下云宅中处言冰云外唯一知道她立场的手下,简无顾偏过头。
简无顾送些伤药过来,不要惊动其他人,只需再差两个盯紧附近的动静
“知道了。”
简无顾松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子,顺手带上了门,言冰云已披上了中衣笔直地挺坐在床畔,正对上她的目光,默然无言,一时二人都有几分尴尬。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伤药便送了进来,简无顾端着药盘走近。
简无顾我帮你上药
言冰云有劳
言冰云略微颔首,露出了后背的伤口,简无顾不禁讶然,不过现下疗伤为重,她指尖轻点着药膏抚在他背后的伤口之上,动作轻柔极了。
简无顾忍着点,可能有些疼
言冰云轻轻合眼,本来于他而言,皮肉伤早已是习以为常,不过自幼除了母亲,再也没有人会关心他身上这些小事,身如铁,心如冰,可如今这层坚冰却似乎在这种轻描淡写地温柔里划开了一个角。
他不应如此。
言冰云……无妨
简无顾为言冰云包扎好了伤口,言冰云复将衣衫穿好,两人才步入正题。
简无顾你去的不是城防司,从你的伤口痕迹来看,分明是锦衣卫下的手
言冰云轻轻点头。
言冰云前两日有一批“海盗”截了所有被迫停在半路的商船,包括云家的那批,有会枭水的人提前一步投入水中活了下来,飞书传信,那波“海盗”用的是军械
简无顾所以,那帮人正是是前些日子从渡口上船的那帮北齐兵士
简无顾他们冒充海盗截商船……未免有以此掩人耳目之嫌,再者商船中物资无数,亦可充补军备
言冰云是,我怀疑他们有更大的筹谋,所以我才夜探镇抚司,果真被我找到了一张海事路线图
言冰云此事于北齐是隐秘军机,一旦东窗事发不但会全盘打乱他们的谋划,还会引起北齐商门的讨伐
简无顾北齐商业繁荣,若是商门知晓内幕,北齐恐怕要乱一阵了
简无顾那那海事路线图……
言冰云还在镇抚司的典室里,不过已经记下了,届时画下来便可送出去
简无顾轻挑眉眼,心想不愧是南庆监察院培养出来的,速记的本事倒是强。
简无顾行,既然你已经有打算了,那就暂且留在这房里好好休息一晚,酒醉的云公子
简无顾起身,却被一把握住手臂,她疑惑地看了过去。
言冰云我会负责
简无顾惊吓间不由咳了几声,她看言冰云的神色实在认真,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简无顾实在不必,你我并没有真的如何,我也并非因为那点名声就活不下去的闺阁女子
简无顾小言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吗?言冰云想,怎会有她这样的女子,想出这样的办法时丝毫不顾及她自己的后路,现在又拒绝他想给她的后路。
言冰云你不愿意
简无顾云公子想如何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