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怪诞，至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这个城市见过龙卷风，04年国家下达的《佛尧市总体规划》都说了，发展目标是宜居城市。”
方妩写完了最后一笔，如是说道。
莫桑却是轻笑，那神情里有几分淡漠和嘲讽，不知是对谁，还是方妩的错觉和偏见。
“方警官语言能力一流，想必语文学得不差，那初中一定学过《口技》这篇吧，他如何声音齐发的，百千求救声，曳屋许许声，抢夺声，泼水声……你也觉得这是凭空捏造嘛？”
“那我告诉你，珠珠这些年走南闯北，带过夕阳红团，见过不好处的大妈，也去缅越当过临终关怀的领队……你知道临终关怀吗，就是实现将死之人的愿望，他们会支付一笔很高的报酬，这种人最是极端……林嗣环写的这个，是真的存在，甚至比字面上精彩千万倍，你不信，只因为你不曾见过，但是珠珠见过，她还给我录过视频。”
“所以莫医生的高见是什么，觉得有不可控力咯，超现实主义的存在？还是说得干脆一些，你认为你的好友穿越去了另一个时空，而那辆早就吊销了车牌号的玛莎拉蒂是媒介？”
方妩回敬道，觉着这女人的想法比吴小姐陈述的还要离奇怪诞。当医生的不应该都很理智么，莫医生怎的那样感性？
方妩合上记录本，对吴茵道，谢谢你的配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好好看病啊，祝身体健康。
“我妹妹的主治医生还在这，她怎么看病？”吴茵哥哥双手环胸，一副家长的暴脾气。
莫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妹妹没什么事，最近老熬夜吧，休息不好，还有一些日常习惯，要调整一下，熬夜啦等等不要……过度，懂吗？相信我，我眼睛比你毒的。西药副作用大，我给你写副方子，按量抓药，三天后没效果来找我。”
男生撇撇嘴：“早这么说多好，之前还要我们明天又跑一趟。”
“我不介意你明天再来找我，不过我有老公了哦，结婚了已经。哦对了，方警官，借个纸笔用用我写方子，多谢啦。”
男生揣着药方，拉着吴茵走了。
“方五，方警官，我呢经常看科学杂志、柳叶刀之类的，我也相信多宇宙理论的存在，说通俗点，你也可以理解为穿越并不是只发生在玄幻小说里，只要在一定条件下，现实中也可以。”
方妩总觉得莫桑喊他名字怪怪的，便梗着脖子道：“莫桑女士，我叫方妩，女字旁右边一个有无的无字。”
“哦。”
还哦。
“莫医生说的多宇宙理论，我愿闻其详。”
莫桑微叹了口气，目光又转向窗外那抹绿色。
“简单来说，比如你在上学，今天考试考得很差，书包很大，卷子在里面轻飘飘的，把你的心晃得空空。如果你妈妈现在在家，你敲门进去，告诉她考试情况，很有可能遭到一顿胖揍。但是如果你聪明点，不说这个，先说个好消息，某作品获奖了或者比平时又多对了一道题，你妈妈很高兴，夸儿子懂事，还夹了一个金灿灿、喷喷香的荷包蛋放在你面前。”
“还有其他情况，你妈妈不在家，出去工作了还没回来。这时候，你轻轻打开门，叫了几声，发现家里就你一个，于是计上心头，先练练你妈妈字体的形态和风格，再自己给自己签字，要么，干脆毁尸灭迹，直截了当的。还有可能，你非常诚实，很听话地把卷子上的错误全部改了，然后实话实说，并保证下次一定考好。”
“就在你进门的那一刹那，你的犹豫和果断，决定了这许多种不同的情况发生，每一种都存在，也都会发生，看你的抉择了，这便是多宇宙理论的浅显说法。即每一种可能，都是一个宇宙空间。”
“我从小到大没挂过科，考试都在九十分以上……”
“还有我妈工作忙，每次家长签字都没空，后来我帮她刻了一个印章，好了，都轻松了……”
“……”
“……”
“咳咳咳咳……我这不是举个例子嘛，又不是所有小孩都像你那么聪明。”
“不敢不敢，还是莫医生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博士级别的主治医师了。”
“行了，我们别在这互吹彩虹了。唉，珠珠现在下落不明，我也没心情和你开玩笑的，不过现在是搞清楚了，她和一辆车牌号为粤BK11L62的纯黑玛莎拉蒂一起失踪了，原因是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并不是被劫持了，也没有其他意外，她不会有事的。希望方妩警官继续调查这个案子，有最新消息都可以和我联系。”
这回，莫桑是在很认真地喊方警官的名字了。
“你真的相信有另一个时空？”
莫桑把自己白色风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将脖子都围住了。腰间一条青瓷色的腰带打成玫瑰形状，莫桑又调整了，变成单环扣，十指葱白，像在打领带。
沉默的瞬间。
“这个天气也不冷吧。”
“我相信珠珠相信的一切，比如清朝京中有善口技者，现在大有人在；再比如只要符合条件，穿越同喝水一样容易。别让我失望啊，下次我想听到好消息。”
“走了，方警官。”
莫桑走到门口，摁了一下车钥匙，又反过头来了一句：
“你是阿娇的粉丝吗？”
“是啊，你……你也喜欢她演的《女娲传说之灵珠》吗，现在佛尧卫视芒果台每天晚上都在放剧场欸……莫……”
莫桑已经走了，空气中有淡淡的郁美净和消毒水的味道，很淡，风一吹就散了。
像刚才笼罩的浅浅的阴霾。
无边丝雨细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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