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空越发阴沉下来。
祁允站在阳台上向下眺望,却未曾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没回来。将客厅的灯关掉,然后习惯地为他留一盏台灯,祁允回到房间。
致王一博的第一百零六封信：
将标题写上,祁允却倏然停笔,盯着尚且空白的信纸,渐渐出了神。
四年了。
如果说有什么,让祁允义无反顾坚持过这么久,除了写信之外,真的没有任何事了。
无所事事时,总会想想自己以后该做什么,却总是发现,除了维持现状,倒是真的没有多余的事物引得兴趣。
与其他大多数人一样,祁允也是如此。
高考的成绩也快出来了。三年前考一中是因为他,三年后一同努力备战高考是为了自己,祁允还是分得很清楚。未来只能依靠自己。
可他要去北京,而她呢?该去往哪里?拥有怎样的人生?
祁允不去想象,不敢想象。
台灯的光将笔的影子印在信纸上,想起第一次给他写信时,那种想说的话很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纠结于怎么称呼他:一博？耶啵？博哥？……
最后还是连名带姓地称呼——王一博。
祁允并不喜欢肉麻的话语,所以信中只有一些平时的琐碎,或者心情好的事与他分享,告诫他的健康与生活。
但,其实他就在自己身边,却只有在每次写信时,才觉得自己像个追星的小粉丝一样。
渺小而美好。
祁允想到这,不禁嘴角扬起,笔尖落下——致王一博的第一百零六封信：
高中生活结束了。三年前报考了一中,感谢当时喜欢着你的那个自己。这三年也没有白费,大学就不能和你同一所学校了,我会选择一所适合自己的大学,依然好好学。
有一件事……那个答应我,在十八岁相见的人,终于回来了。
小赞……或许不该这样叫他了,毕竟我们都长大了,那些小时候的称呼,都只是玩笑一般。
他回来,变了很多。不,准确地说,是在我心中的他变了很多。也许是我的心态变了也说不定。这样的他,我……
倏然停笔,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让她眉头深锁,下意识咬了咬唇。
我……不喜欢。
因为活得太累,因为是活给别人看,娱乐圈水太深,我不希望身边的人去尝试。
包括你,王一博。
可祁允终究没有这样写,她将信纸撕下来,撕得粉碎,丢到了垃圾桶里。
夜色深沉,天空中繁星点点,预示着明天又将会是一个大晴天。
屋外传来开门声,祁允后知后觉地打开房门。走到客厅,正好与王一博碰了个正面。
王一博“这么晚还不睡觉。”
在看见她的瞬间,王一博蹙了蹙眉,有些许责备的意思。
她微微笑了笑,看了看手表,说:
祁允“你不也这么晚才回来。”
王一博“我习惯了。”
王一博将背包放在沙发上,又将目光投向她。
王一博“你不一样。”
祁允抿唇,倒是无所谓的语气。
祁允“反正放假嘛,晚一点没关系……”
其实,我只是想等你回来……垂眸,终究还是把话收起。
王一博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王一博“这次去台湾通告的时候,看着还不错,送给你。”
后者有些微愣,伸手接过,打开来看是一块很精致的手表。而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早已因时间的磨合而失去了光泽,手腕上的这块表是在三年级过生日时,爸爸送的。祁允十年如一日地戴着,现在看来都已陈旧了不少。
祁允“谢谢。”
祁允指腹抚过表面,嘴角微微向上。
祁允“这样你就别想其他的成年礼物了,就这个我很喜欢。”
王一博“也行。”
王一博答应着。
为了今年的成年礼,大家都约定好互相送礼物。既然祁允喜欢,王一博也无需绞尽脑汁想另外的。
祁允又将手表放进盒子里,转身之际,却听见王一博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一博“肖战,是你什么人?”
即使在信中,在肖战的话语中,王一博已经知道得透彻,但在这一刻,他却想听祁允亲口说。
后者步子一顿,开口道:
祁允“一个很好的朋友,去了C市三年,最近才回来。”
王一博“也是很优秀的人吧。”
王一博略有所指地如此描述。
的确优秀。祁允不得不承认,从小就是在肖战这样优秀光芒中“打击成长”的。
祁允无谓耸耸肩,语气轻缓。
祁允“可能你们以后也会有很多合作吧。”
转眼望他。
祁允“你们刚才聊天了?”
王一博“聊了下过几天的合作。”
祁允点点头。
祁允“他才回国可能有些不习惯的,你处处照顾点他吧。”
王一博“嗯,我知道。”
王一博答应她。
祁允“晚安。”
祁允笑道:
祁允“早点睡。”
当王一博还想问什么的时候,祁允已经走回房间。
伴着关门声,空荡的客厅霎时只剩他一人。
祁允,说不定肖战说的真是对的。
如果这三年他没走,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吧……
所以,我感谢他。
王一博在客厅呆了许久,才起身将灯关上。
王一博路过她的房间,轻声道：
王一博“晚安,好梦。”
叶清时“新鲜的水果沙拉出炉啦!”
叶清时在厨房倒腾好久,终于将一大碗水果沙拉端了出来。
叶清时“尝尝!沙拉味道不错。”
祁允看着一大碗的“不明物体”,并未作声。倒是李皓文一脸积极地拿起叉子。
李皓文“不错不错,还是可以吃的。”
说着,将叉子递给祁允。
李皓文“小允允,你也尝尝。”
祁允“别!不用了!”
祁允立马摇头,指了指电视。
祁允“节目快开始了。”
叶清时“第一次看肖公子上电视呢!得多拍几张。”
叶清时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一旁李皓文端着水果沙拉,一勺一口地吃着,有些闷闷地说:
李皓文“不是见过真人吗?还拍什么照……”
叶清时正调着特效,转头对着李皓文呵呵一笑。
叶清时“谁叫我是肖公子的脑残粉呢?一回国就上的直播节目,太帅了!”
听闻,李皓文朝电视瞥了一眼。
李皓文“嗯,下个节目就是老王和那个肖、公、子了。”
被李皓文一字一句的较真逗笑,叶清时轻咳两声。
叶清时“怎么说我也是受人恩惠,抄过肖公子作业,还得到人家大神级的游戏账号……”
正说得起劲,突然意识到什么,叶清时立马收声。
哦,李皓文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即使叶清时这么low的操控技术，也能把李皓文的游戏角色虐的不亦乐乎的大神级账号。
之前李皓文还在纳闷,叶清时这么low的操控技术怎么可能练出这么高级别的角色,原来……
祁允“好了好了。”
祁允招呼着叶清时坐下。
祁允“该开始了。”
电视上,主持人报完幕,观众席里一片欢呼。
因为是直播,所以大家都格外重视,王一博都排练一个星期,就连高考成绩也是祁允帮他查的,而肖战更是很久没见面了。
王一博的成绩,无疑保送北京舞蹈学院,前两天刘佳怡就去帮他报名,但档案没拿全,于是今天又去了。
而肖战,网传他被国外的一个音乐学院录取,但实际他去了上海音乐学院报名,因为父母和副公司都在上海。
叶清时依然是选择播音主持专业的大学,离家不远。
李皓文考上他心仪的大学,而且还多出分数线十分!不过是在外地,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见一面了。
大家的大学几乎都尘埃落定。
祁允还是选择留在L市。在外地她没有任何依靠,只有在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离一本还差3分的成绩,让她保守地选择了一所二本大学。去报名的昨天,她与夏秋涵一路来回,一路无言。
夏秋涵可能一直觉得她在租房子住,或者一早就知道她和王一博住,然而无论是前后两者,相比夏秋涵毫不提起的态度,祁允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罢,离开也就是为了她不介入自己的生活,对吧?
叶清时“肖公子跳舞好帅!”
叶清时激动地从沙发上跳起来:
叶清时“以前只知道他会唱歌，都没看过他跳舞呢!录下来录下来!”
就当叶清时捣腾手机时,舞台上的灯光已经打在王一博身上,轮到他的一段独舞。
叶清时“啊——大明星跳舞也好帅!”
面对叶清时这种“墙头草”行为,祁允和李皓文表示已习惯。
叶清时“两大男神我居然都认识!怎么办!好激动!”
叶清时兴奋地一把拉住李皓文,前后摇晃。
李皓文一脸嫌弃地拍开她。
舞台上的灯光“啪”地一下,全亮起来。王一博和肖战走到舞台中央,各个伴舞也走上台来,台下的观众沸腾起来,欢呼声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那样的热情。
两人拿起麦克风,献唱《少年》一曲。
在欢呼声中,两人结束了表演,一同走到舞台前面,向主持人及观众问好,然后接受主持人的访问——
主持人“两人第一次合作,也是小战回国的第一次演出,能互评一下对方吗?觉得怎么样呢?”
王一博“肖战很专业,然后对待工作这些也很认真。”
主持人“果然是很高的评价。”
主持人又将目光转向后者。
主持人“小战评价一下一博呢?”
肖战“他的台风很好。”
主持人“真是惜字如金啊,好了,请两位在台下休息吧。”
与此同时,祁允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肖战的号码——
肖战“祁小允,你看了电视吗?”
他的语气中是有些欣喜的问句,满怀期待地等她回答。
祁允“嗯,看了。”
接到他的电话,祁允并不吃惊。因为直播总有延时。
肖战“怎么样,是不是比那年晚会唱的更好了?”
初一那年,他在学校的晚会上也唱的这首歌。
那天祁允溜进他的学校,躲在人群中,虽然只是为了抄作业而来,不过也特别捧场的看完了他的表演。
那也是祁允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他唱歌。而他在XXX文化宫的那场比赛,也是靠着这首歌得到了第一名。
最拿手的曲子吗?也并不是,只是肖战觉得意义非凡罢了。
念旧,用来形容肖战再合适不过。
祁允“对,更好了。”
她含笑的语气,肖战也不自觉扬起嘴角。
肖战“明天下午一起去姑妈家吧,我到时候在公园等你。”
祁允刚要答应,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说:
祁允“就直接去老师家吧,在那里集合就行了……”
肖战“没事,顺路。”
明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肖战却打断了她的话。
肖战“好了,我得回去看节目了。祁小允,明天见。”
话音刚落,他挂断了电话——
肖战站在后台,结束了通话,转身看见来人。后者也注视到他,却并没有任何的寒暄,仿佛刚才台上的默契配合已是隔世经年,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
第二天，L市
王一博“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王一博顺势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吃惊无措。唐茜将合同摆在桌子上,然后又将手机递给他看。
唐茜“今天一大早我就接到好几个取消通告的电话,都说你的档案出了问题。怎么回事?”
王一博“档案怎么可能出问题?”
李皓文本来是来公司找王一博,没想到竟然碰见这样的事,他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工作桌前,王一博却看着合同和手机不知所措,他突然想到昨天刘佳怡打来的电话——
刘佳怡“一博,校方说你的这个档案已经入驻其他学校了……”
王一博“不可能啊,是不是资料弄错了?”
刘佳怡“那我明天再去一次试试。”
入驻其他学校,通告被取消……脑袋里一团糟,王一博突然想到什么,奋不顾身地就往公司外跑去——
李皓文“诶!王一博,你去哪儿!”
祁允“我出门了,嗯,一会儿见。”
祁允刚关上手机,却接到李皓文的电话。
李皓文“小允允,你在哪?”
电话那头,是他难得认真的语气。
祁允疑惑地问:
祁允“我在家,怎么了？”
李皓文“快来中街这边的酒吧,王一博他……”
李皓文欲言又止,也不知怎么形容好。
李皓文“反正你快来啊!他现在一直喝酒,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你快来!”
王一博去了酒吧?祁允却一时难以消化李皓文言语中表达的事。
怎么可能他会去那种地方?他的身份,他难道不知道吗?
祁允“什么?我马上就来。”
挂上电话,祁允匆匆给肖战发了条失约的短信,然后跑出家门——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劲爆的音乐声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那些打扮得暴露冷艳的男男女女穿梭在舞池吧台间。
祁允“对不起,对不起,请让一下……”
祁允避开那些男女,来到二楼的包房外——
不同于一楼,二楼却是无比的安静。
李皓文“小允允,你总算来了!”
李皓文守在包房外已经焦头烂额,在看到祁允的一瞬间便歇了半口气。
祁允“王一博呢?”
李皓文长叹一声。
李皓文“他在包房里面呢,一直喝酒,劝都劝不住,我一劝他,他就砸酒瓶,我都不敢进去了。”
从李皓文的话语中,祁允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王一博的言行。
祁允“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李皓文“今天早上我去公司找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几个通告都被取消了,说是他的档案出了问题……”
通告取消。这无疑是对艺人的一种致命打击,意味着什么,祁允很清楚。
祁允“怎么可能,一直不都好好的吗?”
李皓文歇了口气,继续讲:
李皓文“后来我跟着他一路跑出去……”
——几个小时前——
王一博几近仇恨地看着眼前的人,额头上是许许汗珠,还有急促地喘气声,手掌握成拳头,青筋暴起。
望着被一脚踹开的门,后者依然淡淡地问道:
王厉彦“有事吗?”
话音刚落,王一博就疾步走上前,一掌拍在了办公桌上,双眼狠劣。
王一博“是你吧!只有你会做这种事对吧！”
王厉彦将文件放在桌子上,依旧不慌不忙的模样,缓缓开口道:
王厉彦“对,学校我已经给你报名了,以后娱乐圈的事情你也不必掺合了,专心做一个普通人吧。”
普通人?难道要他努力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部付之东流?不可能。
王一博“凭什么!”
王一博怒吼一声,那些从前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全然不在。
王一博“你有什么资格!”
王厉彦“凭我是你爸!”
王厉彦的声音下子威严起来,表情更加认真。
王一博嗤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微微垂眸,又倏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王一博“在我妈妈死的那一天,你早就不是我爸了!”
王厉彦“王一博!”
王厉彦最反感的就是他每次都会提起安祈,而自己也对这个名字感到很无力。
王厉彦“你不要忘了,你还是姓王,是我王家的儿子!你流的是王家的血液!”
王一博垂着脑袋,没吭声。
王厉彦“北京的特训校,我已经给你报名了,学习都是和大学一样的。”
王厉彦不温不火地说着,最后一句话似魔咒一般,将王一博打入地狱——
王厉彦“期、限、三、年。”
特训校。军事化管理的学校,只需要家长签字,无论孩子如何反抗,最后都会被教官抓回学校。而在学校所生活的时间,完全依照家长所签约的时间来定。
三年。对于王一博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没人会知道在这个日异月更的社会中,三年会改变成什么样子。
王厉彦“你自己考虑清楚,被抓回学校,面子可不好过。”
王厉彦淡淡说着。
王厉彦“三年以后,无论你在娱乐圈怎样,我都不会管你。”
王一博“呵。”
王一博冷笑出声。他几近想砸毁这间办公室,想抡起拳头揍眼前的人一顿……可是,他做不到。
三年,足够让所有人遗忘他,足够毁了他多年努力的全部结果。抡起的拳头,最终还是重重砸在了桌上——
王一博“王厉彦,你赢了。”
李皓文“就是这样。”
李皓文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李皓文“佳怡姐还在从北京赶回来,不知道多久能到。你先劝劝他不要再喝酒了,会出人命的!”
祁允“我知道。”
祁允咬了咬唇,心一横,推开了房门——
昏暗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地上是被砸碎的酒瓶的玻璃残渣。
听见门被打开,王一博下意识地望向门口,手中的酒瓶几近松手,却在看清来人后,放下了。
王一博“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模糊不清,连看人都是眯缝着眼,面色潮红,一点不同以往的模样。
祁允走近,桌台上有很多空酒瓶和未开封的酒,沙发上是他随意甩开的外套、帽子和口罩,晃眼看见他的手上有一块淤青。
祁允“别喝了!”
语气似是命令,伸手就要夺他手中那瓶酒。
王一博一把躲开,眼睛斜视她。
王一博“你别管,你先回去。”
明明已经喝得不行,还勉强控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寻常一般。
祁允拉住他的手,一把夺过。
祁允“喝什么喝!你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跟我回去!”
仿佛隐忍着什么,王一博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放下。
王一博“你不是有事吗?你要和肖战一起出去啊,你快去啊,别让他等急了……”
一边朝她挥开手,一边拿起启瓶器开了另一瓶酒。
祁允听着他完全不搭调的对话,由心地感到无力,可她还是硬着语气吼道:
祁允“王一博!别喝了!”
祁允“不就是特训校吗!你用得着这样?!”
王一博“你懂什么!”
一听“特训校”三个字,王一博一下就火了。
王一博“鬼知道三年时间会改变什么!”
接着,又是半瓶酒喝下……
祁允“王一博,你疯了!”
祁允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阻止他的行为。
祁允“不要再喝了!”
王一博顺手拿起一个空瓶,“啪”地一声,酒瓶被扔到角落,只剩一片玻璃碎片。
王一博“滚开!你凭什么管我!”
说着,又去拿桌上的酒……
祁允先他一步,伸手——
伴着“哗啦”一声巨响,桌上所有的酒都被扫到了地面,合奏出巨大的破碎声,酒水也浸湿了地面,碎渣一片。
王一博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眼神有些狰狞。
祁允“闹够了吗?”
祁允仰脸看着他,对他从未有过的态度。
祁允“现在跟我回去!”
王一博异样的眼光打量了她许久,最后并未回应,而是走向了房门口。
祁允以为是王一博愿意回去了,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可王一博并没有打开房门,而是将门——
反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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