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一）

十年前，在小池镇救下两只狐狸之前，张小凡曾经很认真的问过周一仙五个问题，当时还花了张小凡五十两银子，这其中的十两银子，张小凡得到了这样的答案：“道门三清祖师，玉清元始天尊立教于昆仑，即是昆仑派；上清灵宝天尊立教于天山，名曰天宫；太清道德天尊传下道德教，只是不知其山门所在。天山位于魔教蛮荒圣殿西北三千里处。九年前，天宫有变，前任掌门陆淮生夫妇羽化登仙，其大弟子梁肖骁与其师兄徐生暂代掌教，陆淮生夫妇有一女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道教共祖三清，有传闻是三清曾同拜在道祖门下修行，而后开宗立派；也有说法说三清乃是道祖行走人间的三具化身，正应了道教一气化三清的说法。

天山山脉绵延千里，在南脉的某座山峰。

少年一袭天宫的弟子服，拂尘别在腰间，背后背着一把长剑，一个人独自走在天路上。

少年身后天路漫长，不可见底，有淡淡的云气飘浮，想来已经很高了。他没有回头哪怕看上一眼，只是默默地向上走着。终于，少年的视线里不再是不见尽头的山路，一个巨大的广场出现在他眼前。

山体仿佛在此处被人凭空削去了一半，巨大的广场中间有一条白玉铺成的路，可容十余人并肩而行，顺路望去，一座十分雄伟的牌坊亘在那里，上面用极其肆意的笔迹写下了“天宫”两个大字。

此处，便是那传说中古老天宫所在了。

少年站在牌坊下，仰目望向里面雄伟的宫殿群，以及供电后面随着山体直直向上，云深不知处的天路。

少年叹了口气，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脚边，从背后抽出剑来，挽了一个剑花，竟是就在此处练起了剑。

少年大抵是天下最惨的修士之一了，五年前，他被天山某一位长老带回了山，寻道觅长生。本应是从此得入大道，逍遥自在。可那长老却只来得及穿给他一件弟子服装，一把拂尘、一柄长剑，以及一门作用是天山内门弟子用来强身健体的基础剑术，之后便被天宫宫主所召唤，跟着天宫众人离开了山，至今未归。

如此一来，整个天山竟只剩下了刚刚上山，连弟子令牌都没拿到的可怜孩子。

想到这里，少年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她用尽力气向着身后递出一剑。

剑光未起便敛，少年抬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有一男一女来到自己身前。少年并未目光只是掠过男子，便停留在了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袭白衣，目光清冷，容貌绝世，少年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了。

而此时，少年手里的长剑正被男子两指夹在手中。

张小凡憋着笑，双指放开少年的长剑，扭头对身边女子道:“不愧是天宫，一个守山门的弟子竟如此厉害。”

陆雪琪拿起他的手，细细看去。未见破皮血迹，方才放下心来，轻声道：“以前，天宫山门都是无人去看守的。”

少年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收回长剑，略有些生涩地行礼：“两位。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张小凡轻笑：“你倒是练得一手好剑。”

少年略有些慌张：“没有，只是一自己一个人瞎练而已。”少年许是不太与外人接触，此刻显得有些羞涩。

少年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强撑着笑道：“我是天宫弟子张大，二位仙长有礼了。”

张小凡对这个略显木讷的同姓少年颇有些好感，也就微笑着回了礼。

少年像是受了惊吓，连忙侧身避开，问道：“二位仙长来我天山，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张小凡看向陆雪琪，两人对视一眼，张小凡回头对张大道：“我们，来拜访一位故人。”

张大点点头，顿了顿，却又开始不住的摇头，少年的脸涨得通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小凡看向张大，眼睛里露出寻问之色。

许久，他才憋出来一句：“可是，天山，没有人啊......”

天宫山门往内走，依着后方山峰的地方便是天宫的主殿了。

张大搬来一方小桌和两个凳子，请张小凡和陆雪琪在旁边坐下。他自己则坐在一边的台阶上，抱着膝。三人身后，宏伟的天宫主殿屹立着，再往后，是一望无际直通云天的天路。

“我小时候生活在在天门镇旁边的小村子，很小的时候父母得病去世了，我便一个人生活。徐师父路过我们村子，知道我的事后，问我想不想上山修行，他说修行就可以......活得更久了。

师傅带我走完天路，来到山门。带着我领了衣服，剑谱，给了我这把剑还有拂尘。

然后师门有仙师来叫师父，师父便和大家一起走了。师傅给了我一大把银子，让我看好山门，他很快回来。”

少年眼眶微红，有些委屈：“然后，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上山，至今已有五年。张小凡有些感慨，大概是少年的境遇比他还要惨几分吧。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陆雪琪目光垂在地上，手指却因用力而捏的有些发白。她和张小凡一路来此，却不曾想天宫竟然遇此大变。

张小凡有些担忧的看向陆雪琪，又时不时的瞄一眼沉默的张大，想了想，开口道：“张大，能带我们在天宫转一转吗？”

少年听了这话，更加忧愁了。来天宫五年，连天宫什么地方好看都不太清楚。

好在陆雪琪开口：“我认识路的。”

少年复杂的心情里又多了些震惊。

陆雪琪走在前面，张小凡落后他半个身位，而天宫的少年则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

“天宫只有这一座主峰，地方不大，弟子其实也很少。”陆雪琪道：“父亲那一代，应当只有二十余人。”

青云门只已故前落霞峰便有弟子两百余人，如此观之，天宫的弟子确实称得上少了。

张小凡倒是不如何震惊，毕竟大竹峰算上猴子与狗，最多是也就十二个活物而已。

陆雪琪道：“山上人不多，且师叔师伯们都潜心修道，所以—”她指着眼前诺大广场，以及围绕广场所建的十余建筑：“小时候，这边几乎是我一个人的。”

“那个时候，梁肖骁跟帮父亲去处理一些琐碎小事，方知师兄在大殿门口读书，七间姐姐会陪我一起玩。她喜静，可却对我极有耐心。而娘亲......”陆雪琪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她总是坐在台阶上喊我小心，不要摔了。”

张小凡默然，他只是搂住陆雪琪，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流泪，都到陆雪琪最受水月的宠爱，是青云门千年未见的才女，可却极少有人知道她幼时遭受的巨大变故。也没有人会想，如此坚强的一个女子，内心又是如何的脆弱。

良久，陆雪琪抬头，用手抚了俯张小凡胸口上被眼泪打湿，有些皱巴巴的衣服，眼睛红红的。

“小凡，我想给爹娘上个坟。”

“好”，张小凡替她擦去泪珠：“我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