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中原中也一直都认为太宰治是一个很难缠的家伙。他会不厌其烦地给自己找麻烦，虽然大多都无关痛痒，但也足够令他感到厌恶。就像掉进了长满蜉蝣的水里，哪怕这些东西不足以杀死一个人，却也在清醒的那一刻沾染了一身的脏。

　　所以中原中也从来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轻浮的家伙会当上Mafia的首领。

　　从跪在地上的宣誓，到亲吻指尖的虔诚，每一处都透露着一个下属对一个组织的忠诚。对他们而言，或许自己的一辈子并非只需要对方不可，偶尔的各得其所反倒更能令彼此松一口气。

　　可是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想要的不是这群人不怕死地对他“忠诚”，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希望通过这个世界来获取一些什么，只是他并不确定。

　　他们没有必要过多的交流，只是一个眼神就能通晓所有感情的真相。这样扭曲的、沾染着黑色凝胶的漩涡，总是不怕厌倦地徘徊在他们的周围。

　　即使听惯了对方的冷嘲热讽，心里也照样会提起一口恶狠狠的气，想要把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摔到地上揍一顿。然而这一切的咬牙切齿，都演变成了愤恨的低喘和攥紧的床单。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连仅剩的一点温柔都是歪曲的。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在太宰治的嘴巴里听到任何有关爱的字眼，可能这种东西就像盘子里的残羹剩饭，让人看了就倒尽胃口。

　　也因为这样，中原中也没有像个爱人一样主动去牵太宰治的手。

　　他觉得，那双手也一定和Mafia外面的天空一样，寒冷到可怕。

　　感情并不是奢求或等待就能拥有的，任何人都有哭泣的权利。只是如果哭泣真的有用，中原中也相信自己可以哭个天昏地暗，来换自己这辈子都不见太宰治这个王八蛋。

　　但是他不会轻易地示弱或者落泪，所以他这辈子都要效忠于太宰治和他身后的Mafia。

　　然而他也觉得，能哭自然是幸运的，把感情都在心里压久了，可能连眼泪是什么东西都忘了。

　　想到这段话的时候，正好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中原中也面对着落地窗处理公文。在抬头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太宰治，那个全身冒着烦人气息的混蛋，在他眼前直直地掉了下去。

　　他连声音都没听到。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看到了幻觉，可他又在下一秒接到了首领跳楼的消息。

　　有点可惜。

　　他站在涂满鲜血和碎肉块的地面上，蓝色的眼睛里毫无波澜。

　　这个家伙还是死了啊。

　　中原中也跪下身子，捡起了铺在地上的尸体。

　　在太宰治跳楼的时候，他好像听见对方叫了自己一声。只是那个时候中原中也觉得那是幻觉，所以连同这个人嘴里的话，他也不相信是真的。

　　尸体碎了一地，有的部位甚至都镶嵌在地缝里，扣都扣不出来。

　　真恶心。

　　中原中也捡起太宰治断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

　　丢失了血液的手无力而冰凉，像握住一块冰一样，冻得中原中也心里发疼。

　　果然，这家伙的手和自己想的一样，又凉又干瘪。

　　中原中也擦去蹭在自己衣服上的血，转身离开了这里。

　　那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牵手。冰凉，而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