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篇（8）

“大哥，你知我并不想。”

穆策想也不想地回答，接任家主的话穆箴不是第一次说，他也不是第一次拒绝。

家主之位于他来说只是一副无形的枷锁，一双看不见的镣铐。穆策不喜去干涉别人的私事，也不喜有人来束缚他的脚步，若是世人嘲讽他不负责任，他也只会笑着点头称“是”，却依旧不会做出任何改变。

穆策的拒绝，穆箴并不意外，只叹道：“过了七年，你还是放不下吗？”

知道穆箴在说什么，穆策微微一笑，挽袖给穆箴斟了一杯酒，道：“大哥多虑了，三郎从不是为了谁才如此，我只是说了自己想说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仅此而已。”

七年前那件事的确让穆策至今难忘，但若说穆策放不下，那倒不是。

众相百态，都只在一笑间罢了。

穆箴看着面前的俊雅少年，穆家的三个兄弟里，穆策的容貌是最不出色的，但论风度，他却是最出众的。

另一张更加清俊的脸庞浮现在穆箴的脑海里，穆箴忙端起酒杯掩盖一时的失态：“也罢，家主之事日后再谈。三郎，你若当真有何事，切不可瞒着大哥。”

穆策朗声笑出：“大哥放心，那些让人发愁的事我定都交给大哥来处理，我也好讨个轻松！”

“你啊。”

穆箴失笑，见穆策方才吃得不多，又亲自往穆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忽想起一件事来，便问：“我听闻，此次中秋盛会，你邀了一起在蓝氏听学的几位同窗过来，难得你会与人邀约，都有谁？我也好做安排。”

穆策话中笑意不减，听不出个中差别：“本只是邀了姑苏蓝氏的蓝凛，却不想兰陵金氏的金公子与其他几位公子也感兴趣，总的算来，不过十来人。”

一个直呼姓名，另一个叫了敬称，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穆策说得自然，事实本就是那般，他与蓝凛亲近，与金光善不过泛泛之交。

穆箴点了点头，半晌却还是语重心长道：“三郎，那金公子，不可深交。此人在仙门百家中风评虽盛，不过惯会做面子功夫，左右逢源，怕是惹上就再难脱身。”

看着自家大哥一脸凝重，仿若自己还是三岁稚儿不懂得世道人心一般，穆策无奈低笑：“大哥，我想邀的，就只一人。”

这个答案极好猜测：“蓝凛？”

穆策颔首：“是。”

一字落定，穆箴沉默许久，穆策悠然自得地夹起穆箴放到他碗里的菜肴细细品尝，果然，大哥对他的喜好是极为清楚的。

父母去世得早，穆箴对穆策来说，如兄如父，如师如友，感情再深不过。若是七年前的那个雨夜里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自己也会成为世家称道的优秀子弟也不一定。

穆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并不是那样不好，只是现在的他实在是领悟不来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高尚情怀。

穆箴见他抛下几句话后竟独自悠闲地吃了起来，也不再多想，“你做事向来有你自己的考量，我就不再说了。”

穆策闻言忍俊不禁：“大哥其实是想说，我兴起兴尽都只在一瞬间，着实让人头疼，是与不是？”

穆箴笑而不答，举起手边再次斟满酒的酒杯与穆策手中的杯子相碰，月色朦胧下，酒的醇香与茶的幽香一齐发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