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醉酒事件过去很久，司凤除了身体力行的用唤灵咒，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魔煞星怎么撩拨，小鸟也目色沉沉，随你怎么说，我自巍然不动。
魔尊大人自讨没趣，也懒得去理，左右不过是把人欺负狠了，折辱过了，他笃定小家伙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他不出现，那唤灵诀不能用了，小鸟自然就低头了。
不能太宠着他，还是得驯。
罗喉计都摸着下巴，他又想起来元朗送来的笼子了。
“怎么，都是金翅鸟，血脉上你还算是小凤凰的叔叔，这么不留情面？”
“君上不了解司凤那孩子，”元朗折扇慢慢的摇：“司凤是我离泽宫难遇的奇才，天资卓绝罢了，还就有一副玲珑心肠，心思缜密。虽然说是自愿当了君上的妖奴，处处受制于君上，他一定准备着什么。我们的大计可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禹司凤毁于一旦。”
元朗打开那巨大的笼子走进去，扇柄划过一根根婴臂粗的玄铁笼柱，暗示道：“这点我还是知道的，禹司凤是个面上不动声色，实际执拗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他有多喜欢那褚璇玑，就有多大的动机来给她复仇……”
元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格外的清晰：“君上，你可得小心啊，我们司凤那么骄傲，甘心给你压着，不一定在筹谋什么呢。”
罗喉计都等了几秒才淡淡说道：“你的话太多了。”
罗喉计都怎么会不知道那小鸟儿的心思？不过是猫逗老鼠的心思罢了。
被关了千年一朝得以解放，又有漂亮的小东西送上门来，为什么不要，多有趣。
何况以他魔煞星的修为就算什么都不做，司凤都不一定能伤了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天逗弄着小家伙，看着他在眼皮子底下忙东忙西不是很有趣吗？抓住他的希望，戳破他，把他的一切踩在脚下碾碎，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
没有什么比满心期许被人亲手掐灭更令人痛苦。
他罗喉计都就是要把小凤凰对那褚璇玑所谓的爱踩在脚底下，看他痛苦，看他发疯。
明天是唤灵咒的最后一天。
“你是嫉妒吗？”灯火摇曳里，司凤披衣而起。
罗喉计都顺手倒了桃露给他：“我嫉妒什么？”
司凤干脆就着计都端杯的手抿了口水：“嫉妒我用翎羽画唤灵符。”
罗喉计都的好心情瞬间沉入谷底：“你不说本座都忘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树叶沙沙作响。
司凤拢了拢衣领，自然的上床躺下。摇曳的烛火把少年本就好看的轮廓修饰的格外分明。
少年侧过头来看着他，忽然一笑，好看的简直惊心动魄。计都心里猛地一紧。
“你就是嫉妒了，魔尊大人。”司凤笃定的说道：“你嫉妒我对璇玑的感情，不惜拔翎羽伤元神也要唤醒她的记忆。你总说褚璇玑是你记忆的一部分，现在你到底能不能分清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亲近我还是为了羞辱我亲近我？”
罗喉计都冷笑：“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小东西。”
“本座喜欢看人绝望，你这样自视甚高的绝望起来尤其有趣。”
“是么，”司凤眨了眨眼睛，他的面孔是特别干净的，线条十分干脆利落，有些纯真，有些禁欲。可当他有意做什么时，又让人感觉他是有欲的。比如此时，他按着计都的胸口，忽然凑过去在魔煞星的唇上轻轻一吻，恶意的舔了一下，然后继续看着这个男人。“你的心跳变快了。”
魔煞星没禁受的住蛊惑，正要将人按倒时，少年忽然痛快的笑了：“承认吧罗喉计都，拥有璇玑元神的你，不可能拒绝我。”
我现在就是你的一个弱点。
想杀我？不可能，你下不去手。
魔煞星读懂了少年那笑里的含义。
他的心忽然冷了：“那你呢？”
“你爱的褚璇玑是我的一部分，你心里有没有我？”罗喉计都平静的说道，连自己都没发觉他用了我这个字。
司凤蓦的安静了，他沉默了好久，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背过身去拉上被子。
“最后一天了，不要忘了。”魔煞星捏法诀，从司凤心口晰出的蓝光按进自己的胸口里，然后躺下，抱着少年的背，淡淡的说：“睡吧。”
少年闭上眼睛，一颗泪擦着九世血换来的泪痣淌下去。
二十
三个月后，柏麟帝君下了战帖。
时隔千年的神魔大战一触即发。
司凤穿着战甲跟在罗喉计都身后。魔域左右使无支祁和元朗点将完毕，修罗一族带着千年的仇恨终于要出发去讨回他们的血债。
所有人都在等着王座上的魔煞星。
罗喉计都站起来，还没有迈开一步，就听身边的妖奴说道：“一定要去吗？”
元朗呵斥道：“司凤！你僭越了。”
这骄傲的金翅鸟从来没有在这大殿上说过话。平时他总安静的站着，虽然是魔尊的妖奴，却清雅的仿佛是人间恃才傲物的公子。
下列的魔将们早继续看着这金翅鸟不顺眼，听说他是那天界太子的转世，若不是一直有魔尊护着，他们早就将这妖奴打杀了。大战前司凤突兀的一句话直接让魔将们炸了锅，谩骂声简直要冲破房顶。
司凤看着计都，计都也看着他。
“一定要去吗？”他又问了一遍。
罗喉计都看到这幼鸟眼中的不舍与不安，冷淡的点头，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跟着你吧。”司凤眼中晶莹，依稀是泪。
神魔大战在昆仑山脚下，银铠的天将与黑色的修罗，妖族混战在一起，到处都是断臂残肢。
魔煞星的均天策海所到之处就是一片血泥。
计都打到酣处，忽然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小鸟不见了，赶忙去找，只见不远处一双金色的羽翼振翅飞着，被两个神君模样的人围攻，捆妖绳顷刻间缠住美丽的双翼，司凤一头栽下去。
罗喉计都冲过去将人接住，均天策海脱手而出，将那两个神君逼退。
司凤一张脸惨白，那捆妖绳上浸了化妖水，他的翅膀被烧的剧痛。
“忍一忍。”计都施法去解那捆妖绳，双眼错开司凤的一瞬，心口剧痛。
司凤眼底含泪，带着一点的笑，从罗喉计都的心口撤出一股血红色的光。
那是他一部分的元神。
他的心裂了。
罗喉计都怔怔的看着司凤，看他泪流满面的将那红光从他身体扯出来。
身边的大战他听不到了。
身体的剧痛他也感受不到。
魔煞星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然后碎了。
二十一
神魔大战因为魔煞星的骤然离场结束了。
被抽去部分元神的魔煞星受了重创，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来。
计都修养的时间里，元朗又带着妖族斩杀几名天界的神将，一时风光无两。
罗喉计都很久都没有去过问那金翅鸟妖奴的消息。
终于有一天，在无支祁遮遮掩掩含糊不清的劝说下，才叫来元朗。“小鸟儿呢？”
元朗觑着魔尊冷淡的脸色，直接领人去了地牢。
地牢巨大的笼子里，两个透骨钉打穿了金翅鸟的双翼，将他的双翼扯开一左一右的吊在笼子里。
浓稠的血顺着原本美丽的翎羽滴在地上，干涸成黑色。
他的金翅鸟死了一般双目紧闭，衣发散乱污脏，头上的血染红了半边脸。
“司凤他伤了君上，这都是应受的。”元朗解释道：“魔将们留着他一口气，说是让君上亲自动手出气。”
司凤听到声音，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被血糊住了，他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笼子外那个高大的人是罗喉计都。
“……对不起……抽了你的，你的元神……”小鸟的声音轻若蚊吟：“只是……只是……我答应过的……就一定要做到。”
“……你答应将那褚璇玑找回去，”罗喉计都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觉得心痛的快要疯掉：“就忘了你曾说过你想让本座相信真心。”
你说你不相信真心，而我想让你相信。
你忘了你说过的。
“分裂元神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计都换了话题，“什么时候开始的？”
司凤垂着头，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太疼了：“……我拔了翎羽……不是为了画……唤灵符……我对自己……施了咒，用我的翎羽为引……让你同我亲近……好让你的……元神，熟悉我……”
罗喉计都终于忍不住大笑：“为了那一点元神，你还真舍得下血本，陪本座睡了那么久。禹司凤，你可以的。是我小看你了。”
“分裂出去的元神已经消散了吧？你得这么大力气有何用，那褚璇玑回不来！”
“……她先前六识不全……遭人嫌弃那么久……死后……怎么也不能再被人……说是，说是死无全尸了……”司凤把元神抽离后便送到腾蛇手里，腾蛇会和柳意欢把璇玑的元神送回少阳那小小的坟茔里。
只为这一点，他甘愿。
剩下的，才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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