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马三奇遇黄鼠狼

清朝时，赊店西有一个村子，叫马桥村。马桥有一个小伙，名叫马三。马三父亲早亡，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母亲料理家务，马三种地，闲暇时间砍些柴卖，补贴家用。

这一年久旱无雨，庄稼欠收。虽是省吃俭用，到年底，马三家也几近揭不开锅。马三很着急，更加起早贪黑地砍柴，晒千后挑到赊店城去卖。

这一天，马三卖完柴，跨过赵河，天已经擦黑了。走大路嫌远，为了赶路，马三走了一条荒毛胡裸的斜小路。这条路邻近有一大户人家的坟地，一亩多的地面，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座坟头。坟地长满柏树，十几个坟前立着高低错落的石碑。这户人家远迁

异乡，多年不曾上坟，坟地里杂草横生，野兽出没。村里有人说这里有野狐狸，还有人说这里有黄鼠狼精。胆小者向来不会从这儿走，一些喜欢晨昏逮鹌鹑捉野免的馋嘴货听说这里吓人，轻易也不到这儿来。

马三胆大，为砍柴旮旯缝道跑了个遍，来过这儿不下几十次了。可每次来都在白天，从没在天晚时打此经过。天色越来越暗，坟地更显得幽暗阴森。四外无人，一片静寂。

走着走着，马三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俯下身子一看，啊，是条横在路上的黄鼠狼绊了自己一下。细看，这条黄鼠狼三尺来长，毛色雪白，分量不下二十斤。马三想:人们常说，黄竄狼是百年黑，千年白，看这条黄鼠狼毛色白白的，活的年岁不少了。它躺在这里，兴许已经死了，我拿到家里剥了卖皮，比得上我砍几天柴呢。它揪起黄鼠狼的耳朵就要走，忽地黄鼠狼没了，眼前出现个男子，他正揪住那人的耳朵。这人忙用双手握位马三的手腕，讨好地说:“老弟，轻些啊。今天咱们相逢，可以说是缘分。你放开手，我不会跑掉。”那人嘴里满是酒气，拱手说道，“你不要害

我，也不必害怕，我就是刚才你捉到的那只黄鼠狼。我已在人世生活了千年，孙男娣女遍布各地，今天我的孙辈娶亲，我喝多了点，不料醉倒在路上了。”

马三先是一愣，松了手，不一会儿，平静了下来。“噢，是这样啊，多有得罪。”他还了礼说道，“我不会害你。我知道在这个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你走吧。”那人深施一礼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请问你有什么困难，我会帮你的。” “唉，今年遭遇大旱，庄稼几乎绝收，到年关了，还没米下锅。我倒没什么，只是家里有个老娘...”“没事，米面年货包在我身上。”没等马三说完，那人就应承下来。“我怎能要你的东西呢，我有两只手，一切都会有的。” 马三推辞道。“有缘相逢，就是朋友，你不必客气。天晚了，你回吧。”马三见推辞没用，就迈开脚步回家了。

马三家堂屋三间，东屋两间。堂屋放粮食，母亲住。东屋喂性口，马三住。第二天早上，马三法堂屋向母亲问安，开开门，立刻惊呆了:昨晚还空荡荡的屋子，粉条、米面、萝卜、白菜之类堆了一屋子，神台上还放有一大块肉。马三心想:这肯定是昨晚的黄鼠狼精所为了。

母亲听到门响，打着哈欠说:啊，昨天半夜里，咱屋里察窟察察响了好一会儿，接着我就感鸡叫，中困头沉，床也起不来了。到我才过来劲，这是咋回事马三心知肚明，不便解释，项说:“娘啊，我一个老朋友

现在发了，听说咱过不去年，昨晚给咱送些东西。我看你太困，就没对你说。”母亲从里屋出来一看，啊，一屋子的东西又惊又怨地说:“哎呀，看人家送这么多东西，你就没推辞？今年年景差，就不说了，下一年，一定要还人家。”马三连声答应。

与马三家境相似，庄子上有好几家亲邻遭灾断粮，瘦得皮包骨头。母子俩商量了一下，留了自己过年用的，其余的米粮都送给了别人。

过罢年二三月，还是没个雨星儿，太阳的火力却越发旺盛，庄稼苗旱焦了，刚冒锥儿的树叶缩了回去，井干得几乎打不出水了。一些乡亲看没什么指望，拖儿带女逃荒而去。马三家的米面，这时也吃了个罄净。怎么办?马三心急火燎。

傍晚，马三走出家门，沿着年前走过的荒小路左右徘徊。不知不觉，又来到那片坟边。天色渐暗，马三正要往家走，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年前的那人来到了马三面前。“老弟来了，咋不打声招呼，走，到家坐坐。”那人边说边拉住了马三的手。马三想，野外黑灯瞎火，无房无屋，这黄鼠狼的家在哪，他的家是什么样子?好奇心驱使他答应了那人的邀请。“老弟，我领路，你闭上眼跟着，走不上百步，就到我家了。”马三谢过那人，跟在后面。走不两步，忽觉头一空，脚一轻，便像进了梦游之境。“老弟，睁开眼吧，

到家了。马三听了那人的话，睁开了眼。嗬，眼前房屋林立，花木葱茏，流水明澈，蜂蝶翩跹，好一根桃源风光。那人引马三来到一临明儿净的客厅， 敬座上茶。接着，酒菜端上，那人先敬一杯，随之一个衣看光鲜的人物纷至背来，一一敬酒。马三平日不大饮酒，喝了几杯，就头重脚轻，推辞不喝了。席间，那人询问马三的生活近况，马三一一作答。马三谢过那人的救助之情，那人称不必客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好不开心!酒足饭饱，马三起身告辞，那人叫马三稍等。不一会儿，他从屋子出来，捧出一件黄坎肩，递到马三手里。“老弟，令堂在家，我不便挽留，这件坎肩你拿去。穿上它，你就可以隐身，拿他人之物如拿自己东西一般。有了它，这个荒年你就可以度过去了。”马三听说让他穿着隐身坎肩行窃，沉了脸，正色道:“谢谢老兄的美意。说实在的，马某从没暗地里拿过别人一一根柴棍。年前的馈赠，我是要偿还的。这件宝物，我用不上，还是你保存着吧。”那人听了马三的话，也变了脸色。“朋友，你以为我们黄家就是凭着偷盗过活?你们人间有句话，‘ 慢藏诲盗，冶容诱淫’，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世上的得失自有章法，仁厚者安，浮华者危，暗合理数;勤谨者兴，刻薄者衰，自应天则。我这件宝贝，不是日子过不去，我不会用它。用上它，不仅可隐身，还能透视人心。谁心地光明，谁黑心歪尖，如掌上观珠。心黑者，早晚必败，取他些何妨?心明者终会兴昌，何不早助他一把?我看你心地宽厚，行止端方，甘心以此宝物助你，你不必推辞。若是别人，纵使给我千鸡万鸭，我岂会送他!”马三看那人是真心帮助自己，再推辞反倒不美，就接过坎肩，拜过那人，返回家里。进了家门，已是半夜，见母亲正在神佛面亲焚香祷告。见儿子回来，她激动得热泪直流。“儿啊，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我让亲戚邻居到处找你，不见你的影儿。”马三这才明白自己进入了异域世界。他问母亲几天来的生活情况，母亲说全靠亲邻接济才熬到今天。马三感慨不已，安慰母亲几句，让她安歇。自己穿起坎肩，想试试效果。刚穿在身上，马三就感到身子发热发烫，接着一阵凉爽，随之整个身子都感到柔和轻软。走出门外，暗夜中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马三高兴地向地上-一蹦，腾起有七八尺高，脚落下来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回到院子，“嗵”，不知什么绊了他一下，他向下一看，惊杲了，地下数尺的东西他都能看得真真切切。他在院里到处看，小时玩的一一些小玩意、不知何时扔的碎铜烂铁，都一一呈现在眼前。哈，有了这件宝贝，保准此生衣食无忧。马三的心头充满了光明。此去经年，穿上这件宝贝，马三发现不少掩埋地下的财宝。他用这些财宝买地兴业，逐渐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同时，这件宝贝，也使他具有了识别真假善恶的火眼金睛。 他寻到一个又一个信诚无欺的合伙人，生意顺风顺水， 生活如糖似蜜。

这天，马三穿上坎肩，感觉有些异样:既不身热，也不体柔，浑若一件普通衣服。-股凉气从头顶贯通到脚跟。他知道那只黄鼠狼精出事了。到了黄昏，他再次来到那片坟地。一点亮光闪过，一个黄发小童来到马三面前。“马先生，我们老爷升天了。临别时，他交代小的，告诉你一声，这片坟地是小的们的家园，拜托你请不要让人砍伐这里的树木、修削这里的坟丘。”说罢，小童眼泪哗哗直往下掉。马三鼻子酸酸的:自己只顾整日忙东忙西，多日不曾拜望老朋友，以后是永无相见之日了。他郑重地答应了小童，呆在当地，长时间地静默。

过了几天，马三用重金买下了坟地周围的土地，栽上竹子树木。然后宣布免除佃农一年的地租，暗中祷告把功德回向那只黄鼠狼精。

那件黄坎肩尽管失去法力，但马三仍像从前那样爱惜。他让人细细地把它包上布表，经常穿在身上。

马桥附近的人原先不穿坎肩，看到马三穿在身上又文气又漂亮，纷纷效仿，争相以穿坎肩为美。更有人宣称，坎肩可以招财进宝，马三正是穿了坎肩才大富大贵。于是，在清代，以马桥为中心，穿坎肩之风，布散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