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巍倒也是实诚之人，不过两日，便又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堆礼盒。听他说，是家里的长辈让带给张姨的。进屋之后便让张姨拆开看喜不喜欢，张姨拆开礼盒，看到里面都是些贵重的物件，忙推辞说收不得。孟巍便又是开玩笑又是卖惨，终于让张姨收下了。

　　孟巍说，他是当朝孟大将军的独子，生来便是好动的很，长安城里的那些权贵家的公子哥，都讲究什么温润风雅，孟巍一向是看不起这些公子哥的做派，也不与他们交好，身份低的又对他总是一副低眉顺眼阿谀奉承的模样，孟巍与他们相处总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孟巍还说，长安城的同龄人，都势利的很，在整个长安城就没几个孟巍看的顺眼的人。所以孟巍才一直吵嚷这要去江湖上飘荡，将军府的人自然是不许。

　　孟巍说，“顾兄，你可是我难得看的顺眼的人，也就我忍得了你这冷冰冰的性子，我俩做朋友，那可是天造地设。”

　　顾里忍不了孟巍的乱用词语，冷冰冰的说：“闭嘴。”

　　按照惯例，过完上元节顾里就会离开长安。但今年上元还未过，张姨便毫无预兆的病倒了。

　　到底是相处了几年的，顾里也对张姨冷不下心肠不管，加之也无甚事，便留在了长安。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转眼数十天过去，张姨的身子才慢慢好转。张姨长年一个人住，许多事都要自己来，病了也得从床上爬起来继续干活。因而这次本是一次小风寒，张姨却因身体早早落下病根，而一直反反复复，就是不肯好。折腾到春风叩响长安城门，天气转暖才转好。

　　“顾兄！顾兄！”

　　天方破晓，孟巍便在门口叫嚷开了。

　　顾里打开门，孟巍看上去十分兴奋，伸手就去拉顾里的胳膊：“顾兄，走，上街！”

　　顾里一动不动，道：“做甚。”

　　孟巍嘿嘿笑了两声，说：“顾兄，大军凯旋，今日进城，街上可热闹了，你也陪我去看看呗。”说着直接将顾里拖了出来，“走，顾兄，去的早，还能选个好位置看。”顾里便由着孟巍将他拖走了。

　　一路上孟巍的嘴也没有停下过：“顾兄，你别看现在才卯时，指不定好位置都已经被别人占了。”

　　“顾兄，我与你说，我小叔也在今日回城的将领里，我小叔可厉害了，不过而立之年便已是今上器重的大将军，坐骑可是今上赏赐的汗血宝马，朝堂大臣中只有我小叔才有这份殊荣……”

　　顾里抿着唇，默默忍住了一巴掌拍死聒噪无比的孟巍。

　　到了街上，果然已有不少人了，孟巍拉着顾里进了街道旁的酒楼，选了个视野好的隔间，又叫了些吃食与酒。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吵吵嚷嚷的站在街道两旁。酒楼临街一面的雅间也都满了，窗户大开着，里面的各家公子哥都悠闲地吃着些点心，抿两口小酒，目光时不时瞥过窗外。

　　辰时过半，街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不过街道中心倒是干净空旷的很。

　　厚重的深红色城门缓缓打开，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骑着骏马的将士们，走进众人的视野中。

　　仿若是烧红的铁剑猛地投入水中，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孟巍也兴奋得手舞足蹈，拉着顾里倚在窗口，指着那一队将士最前方的那位身穿铁甲的将军说：“顾兄你看！那就是我小叔！你快看！”

　　顾里淡然的应了一声，看着楼下那群亢奋的民众，看着他们不断的欢呼、尖叫，声嘶力竭。身旁的孟巍也是兴奋的呼吸声都急促了不少。

　　顾里却像是一个局外人，情绪没有半分起伏，就连心跳都不曾乱过一拍。

　　顾里垂下眼睫，自己和中原人始终是不同。顾里的心，是冷的。

　　看完了这场热闹，孟巍兴高采烈的拉着顾里去了他家，美其名曰：“顾兄，我带你去见我的小叔！别人想见可见不到，我看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份上，带你去近距离瞻仰我小叔，顾兄，你不知道，我小叔当年……”

　　等见到孟巍小叔时，已是午时。

　　远远的看见身着亮甲的将军御马驰来，马蹄声清脆，扬起一阵灰尘。

　　“吁——”缰绳绷得笔直，马的前蹄高高扬起。

　　那人翻身下马，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张极俊朗的面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肤色黝黑，面部线条如刀刻斧凿。

　　孟巍兴奋的冲上去：“小叔！”

　　那人笑道：“哎。”

　　顾里在看清那人样貌的一瞬，猛地愣住了。

那人抬眼看过来，看到顾里，也是一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