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鸯败（下）

　　见宫人们都一一散去，凰鸯突然拉起凰鸳的手，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姐姐好胆量，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你不敢。”

　　凰鸯冷笑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都死到临头了，指不定真的会做出此等癫狂之事。只是姐姐，你我斗了二十多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凰鸳泰然微笑：“你想说什么？”

　　只见凰鸯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一双凤眼斜视着凰鸳，目光愈加凌厉：“瞧姐姐这身打扮，看来真的是来给我送行的。”

　　“你以为我真的想让你死么？凰鸯，你我可是亲姐妹！我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和你抢什么，从来没有。可你，你却一直在和我斗，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如今这般局面，全是你一手挖的坑，本想推我下去，不料自己一脚踩空，万劫不复，怨不得旁人。”

　　她仰天大笑，眼泪却不知不觉滑下脸颊：“姐姐，听你这么一说，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可笑。是啊，我本该在钮钴禄府过着安逸的嫡出二小姐的生活，可我偏偏要和你分出个高低胜负来，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君王。当我自己好不容易爱上他时，却发现他已不再爱我……最终我还害死了自己的意中人华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凰鸳道：“所以，认命吧，凰鸯，我会争取求皇上留住你的性命。”

　　说罢，她转身，准备离开。

　　“姐姐……鸯儿对不起你……”

　　凰鸯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

　　“都说人死到临头才会大彻大悟，如今我真的体会到了，就如姑母所说，你我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母仪天下。如果……如果我死了，我希望这个凤位，是你的，而不是柳昭月的，更不是谢曦玉的！姐姐，你要答应我，守住这个凤位，守住属于我们端木家族的荣耀！”

　　凰鸳在原地怔了怔，没有回头，只是道了句“我会的”，便离开了。

　　而凰鸯则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养心殿。

　　“启平，给朕研墨。”

　　君逸正批着奏章，而墨汁却不够了，便随口唤启公公来为自己研墨。

　　这时候，李润脚步轻盈，快速走到他的跟前，开始研墨。

　　君逸批得认真，并未发现哪里不妥。眼看奏章一本接一本地批完，君逸伸了个懒腰，一歪头才发现，研墨的根本不是启公公，而是被打入暴室四年的李润。

　　“李润？怎么是你？”

　　李润见状连忙跪下：“皇上，奴才有罪，奴才……”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回来就好。”

　　李润含着泪，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道：“奴才不在的这些日子，启公公可有好好伺候皇上？”

　　君逸道：“好是好啊，就是没有你伺候得周全。”

　　“皇上那么说，奴才感恩戴德！奴才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可以活着继续伺候皇上……”

　　“哎呀，你看你又来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就不要说这些话了，朕听了堵心。对了，你不是喜欢淑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冬韵么？如今没有了皇后的阻拦，你大可放心，朕赐你们对食。”

　　李润听罢连连叩首：“奴才谢主隆恩！奴才一定会好好待冬韵的，今后也会更加认真仔细地伺候皇上！”

　　君逸听罢，笑着将李润扶起，并拍了拍他的手背，而李润也感激地点了点头。

　　“娘娘，冬韵回来了！”秋韵拉着冬韵开心地跑到凰鸳面前。

　　“冬韵？真的是你？你看你进暴室这四年，人瘦了好几圈，叫本宫好生心疼。”凰鸳看着身上伤痕累累的冬韵，心里酸酸的。

　　“奴婢自知对不起娘娘，让娘娘牵挂四年，实在该死。奴婢不求娘娘原谅，请娘娘责罚奴婢！奴婢保证，和李润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冬韵含着泪跪了下来。

　　凰鸳摇摇头：“你说什么呢？今儿早上皇上已经下旨，赐你与李润对食了。”

　　冬韵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听凰鸳又道：“好了，秋韵你退下吧，今晚就由冬韵伺候本宫就寝安置。”

　　冬韵感激道：“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此时此刻，冷宫。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今儿皇上让奴才来送您一程。您看，这是鸩酒，这是白绫，都是皇上亲赐的，不知您要作何选择？”

　　凰鸯冷笑一声，斜倚在床榻上，凤眼微眯，瞧都不瞧这些下人一眼。面对李润手中的鸩酒与白绫，她丝毫不惧。

　　纤细白嫩的玉手轻轻掀起帐子，红唇微启：“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李润见凰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嘲讽似的笑了笑，脸上还带着一种小人得志的嚣张。

　　“娘娘既然心里明白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听罢，凰鸯的眸底划过不可思议。

　　不可能，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个事实，不相信那个曾经宠她爱她对她信誓旦旦的男人会杀她。

　　凰鸯愣住了。李润看着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质疑，竟哈哈大笑起来。

　　“皇后娘娘，您似乎有些不相信呢。是啊，论谁也不会信的，那个曾经最得宠的皇后竟然会被皇上亲自下令打入冷宫、废为庶人并赐死！”

　　凰鸯强抑制住眼泪，瞟了李润一眼，嗤笑一声：“李润，你是不是做梦都没想到本宫会有这一天？怎么，如今小人得志，忍不住仰天长笑了？呵，本宫告诉你们，纵使本宫的结局再怎么凄惨，也轮不到你们这些贱东西来羞辱。好，皇上的意思本宫已知晓，至于你们，立刻滚出这里！”

　　“你还以为你是当初那个得宠的皇后么？”李润冷笑一声，他觉得凰鸯已经没什么可惧的，便命人上前将她拉下床榻。凰鸯狠狠地摔了下来，瘫倒在地，骨子里却依然高傲无比，不肯求饶。李润看她这样狼狈的样子，走上前来一脚踩住她的手。我痛地惨叫一声，他却笑道：“娘娘，恕奴才冒犯了，请喝酒。”

　　说罢，他一把抓住凰鸯的头发，将一壶毒酒硬生生地灌入她的口中。而凰鸯咬紧牙关，将酒全部吐了出来，并啐了一口痰一下子吐到了赵公公的身上：“呸！就凭你一个阉人，还想置本宫于死地？”

　　李润恼羞成怒，将凰鸯推倒在地，甩手又是一个耳光。

　　凰鸯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因为头上的伤还未完全愈合，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液从额头顺着凰鸯的脸颊滑下，样子十分可怖。

　　眼中的泪终于压制不住流了下来，可凰鸯却倔强得不肯哭出声来，任凭泪水把脸上的妆冲淡冲花也不肯用手去擦。

　　李润瞟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几个宫女吩咐道：“既然皇后娘娘不喜欢喝酒，那就赐她白绫吧。”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又道：“没听见娘娘说不愿意看到咱们吗？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不快退下！”

　　那两个宫女将凰鸯死死地拽着，把白绫悬在房梁上，然后将她推上去，松开了手。

　　凰鸯只觉得脖颈处一紧，魂魄有一瞬间的游离，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喘不上气，却也挣扎不得，只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