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倒巷的危机

黑夜裹在雾气中，沉重得似乎可以拧出水。

几盏昏黄的灯在逼仄石板路两侧浮浮沉沉，像是将熄灭的火焰。

耳侧断断续续传来几声交谈，如同昏沉欲睡时传来被风吹散的沉沉香气。希尔霍华德靠在湿润的墙上，将整个人都藏进夜色里。

忽明忽灭的灯光随着另一头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钟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面前的两排药剂，闪烁的光芒让人勉强能注意到这里有人在摆摊。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默数往来不停留的巫师打发时间。

即便昨天听说了又有三个巫师在翻倒巷失踪，至今仍然下落不明。但一连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很难再打起精神保持警惕，更何况，他今天一瓶都还没有卖出去。

就当他接受无功而返的命运的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笼下来，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在药剂瓶上流连。

手指最终停留在成色完美的一服生死水上——原本他是准备将这当赠品送给买了三瓶药剂以上的巫师。

不过也没关系了，总比一瓶都卖不出去要好，希尔霍华德压着声音说:“五个银西可。”

“不。”是一道清冷的女声，带着点急走过后的喘气，但依旧能听出语调之中的坚定。

他有些不耐烦，很多客人都是这样不识好歹又自以为是，成效如此卓越的生死水卖五个银西可甚至可以说是免费送，竟然真的还会有人嫌贵。

“对不起，女士——”他伸手抓住那瓶生死水，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我要收摊了。”

三剂没见过，五剂分得清成分，不过成色不错，剩下这几瓶她还不曾在任何记载上看到过——

除了这瓶生死水，虽然颜色完美但混在其他药剂中实在普通，而且这样的活地狱汤剂她也可以炼制出，她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冤大头。

阿特洛波斯按住快被抽走的玻璃瓶，说:“除了这瓶，其他都要。”

“什么——”错愕了仅仅一秒，希尔霍华德立刻反应过来，在脑中飞快地叠加了价格，生怕她反悔似的报出总价，“承惠60金加隆，小姐，我帮您装好？”

“不用。”潮湿压抑的环境让她半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从包内翻出一袋金加隆，匆匆地数了40枚回来，将剩下的60枚连袋子一起丢在摊子上，阿特洛波斯把12瓶药剂胡乱塞进包里，抿了抿唇，“你数数。”

“不用了，不用了。”希尔霍华德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他将袋子收进怀里，准备一卷垫在地上的薄毯。

“着急着离开吗，先生？”很明显，来者不怀好意。

明明空寂的巷子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带着面具的巫师，每个人手中都紧握着一根魔杖，齐齐指向他们二人，好像下一秒就有魔咒要从杖尖射出。

想起昨天有关巫师神秘失踪的传闻，希尔霍华德心下一阵颤栗，他将手背到身后，悄无声息地摸索着放在袍子内衬的魔杖——说不定呢，他和这个娇娇柔柔的女巫能够打败对面七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巫师——梅林在上！

食指碰到了杖身，希尔霍华德使劲勾了勾指头——到手了。

他微微敛了下巴，用力抽出魔杖，大声喊：“统统——”

没给他念完魔咒的机会，领头的巫师轻蔑地挥了下魔杖——是无声咒——他僵直地向后倒去，一头撞在阴冷潮湿的墙面上，血迹顺着墙缝的水珠向下淌，落在他右手衣袖上，染出一片深色。

他还没有失去意识，由于石化眼睛只能盯着巫师的方向，他们的目的应该是钱财，看到女巫一下子给出一袋金加隆之后起了歹心，这些乌合之众经常在翻倒巷流连，抢钱越货的勾当绝对没有少干。

太大意了，他绝望地想着，这就或许就是旁人所言的有钱拿没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