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二三事（6）

忘了是哪一年，太子和公主初上皇极观。

小女孩信手一挥，选了和哥哥一样的法门——忌酒忌淫。

谢怜对此表示：吃惊。吃惊。吃惊😲。

正式行了拜师礼，小女孩蹦蹦跳跳晃荡到了后山，在秋日漫空飘舞的如火霜叶中追逐一只同色系的小蝶儿。

谢怜慢吞吞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在明白她绝对不会回头主动问他有什么事后，他清了清嗓子。

谢怜（小）咳咳。阿凝……

小姑娘终于扑住了那蝶儿，心情大好，回首向他绽出一个嫣然。

谢沁凝（小）怎么了，哥哥？

谢怜准备好腹稿，斟酌了一下措辞，略有些犹豫的开口。

谢怜（小）阿凝……你既不执着于飞升，为何要选此法门？

谢沁凝像看神经病一样，茫然的眨了眨了眼。

谢沁凝（小）因为厉害呀！我无心飞升成神，并不代表我不想变强。

谢怜（小）可……

谢怜明显被这答案和妹妹理所当然的态度雷到了，一时间只能嚅喏着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定下心神。

谢怜（小）阿凝……能力强否只是一时的，此法虽然提升块，气力高，可是你既是凡人，总有一天要辞闺阁，万不能为了一时之强弱冲动任性，彼时前功尽弃……

谢怜语重心长，真情流露。

却见面前的小女孩双眸越瞪越大，眼底竟隐隐有水色翻涌。

他心底“格愣”一声。

小女孩一蹦蹦上前，放掉了手中的蝴蝶，化身八爪鱼，往谢怜身上缠呀缠呀……

谢沁凝（小）呜！我最最亲爱的哥哥呀！

谢沁凝（小）你怎么能！就这么盼着把小凝儿嫁出去呀！

谢沁凝（小）呜呜呜哥哥不要我了呜呜呜心好碎……

果然……

谢怜叹了口气。

谢怜（小）阿凝，说正经的。

……

气氛莫名尴尬。

谢沁凝松手，背手，转身，缓缓渡步，一下子变若两人。

谢沁凝（小）那也没有关系的呀，我这辈子也不打算嫁人。只愿一辈子在父皇母后膝下承欢，侍其终老罢了。

……这下轮到谢怜眼睛瞪的老大了。

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唇，最终只吐出三字：

谢怜（小）为什么？

女孩回首，再次嫣然一笑。只是相隔着一树红枫，不大真切，也多了几丝不明意味。

谢沁凝（小）因为，我不相信爱情啊。

她抬头，素手接住一片红枫，蓝裙凝脂，却不违和，只徒增美好安宁。

谢沁凝（小）哥哥，你看。

谢沁凝（小）街头那些话本子，都是一个套路：穷书生进京赶考路遇富小姐后花园赠金。

谢沁凝（小）中途再添些曲曲折折，最后来个大团圆，一向如此。

谢沁凝（小）这叫什么呢？叫童话。

谢沁凝（小）哄着怀春少女开心的烂俗本子。

谢沁凝（小）而真实的世界，远非如此。

谢沁凝（小）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打败你的，永远不是高山，而是你鞋底的那颗沙。

谢沁凝（小）多少人年轻时爱得轰轰烈烈恨不得生死相许，私奔逃嫁，到最后终于得偿所愿，共处一室，在一个屋檐下相看两厌——我们的姨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了吗？

谢沁凝（小）我不信爱情。

谢沁凝（小）人类，是一种非常奇特的物种，他们的感情，哪怕是其本身也难以琢磨。

谢沁凝（小）你看呐，从古至今为世人所歌颂的，至死不渝飞蛾扑火的生死相许共赴黄泉式绝美爱情——我很怀疑，如果他们当年没有意气用事，凄凄惨惨戚戚化身佳话美谈，而今又是否能够相守一生？热恋时每一丝丝被忽视容忍的不和谐，都可以成为破裂的根源，无论他们曾经爱得多么死去活来。

谢沁凝（小）感情是一种虚幻飘渺靠不住，可以在瞬间莅临又霎时瓦解的东西。

谢沁凝（小）虚伪，脆弱，无缘与风吹雨打。

谢沁凝（小）惘论当初如何非卿不娶非君不嫁，若是有一人突发变故，一人终身残疾或是容颜尽毁，昔日脉脉温情，又能延续几时？

谢沁凝（小）我，不信爱。

谢沁凝（小）那些为之所束缚，为之做牛做马的人，都是傻子。

那只红蝶又翩翩飞来了，停落在少女掌心。

女孩漫不经心的托住，回眸再次莞尔。

谢怜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向那少女走去。

谢怜（小）阿凝……

谢怜（小）存在的，靠得住的。

少年稚嫩的眸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谢怜（小）我，父皇，母后，清萝，风信，慕情……我们都在的。永远都在的。

谢沁凝眸中一丝短暂的怔然。

随即粲然一笑。

那女孩似乎永远是笑着的，那咯咯的银铃般的声音，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象征，那个女孩，似乎永远，也应该是永远笑着的。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真切欢欣。

谢怜感到一阵香风袭人，女孩奔过，拥住了他，紧紧的。

谢沁凝（小）恩。我知道。

谢沁凝（小）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正因为你们……我才渴求力量呀。

小女孩笑得愈发欢畅娇媚，以至于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