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自堕神之乱平定,天界论功行赏之后。
魏无羡就一直想回莲花坞看看,但天规森严,却是由不得他胡来。
他在天君跟前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讨到一个恩赏。
他便去找风星行。
风星行是天界执法大神,统管北辰门。
他想着讨个交情应该不难,但风星行只跟他喝酒,却绝口不提放他下界的事情。
“星行,你就让我去一趟,我就回莲花坞看一眼,保证不会惹麻烦。”
风星行看着他,肯定道:“你下界一定会惹事。”
“你不相信我?”
风星行不再看他:“既成神,一切尘缘就与你无关了。不看也罢。”
“可……”
“清越神君,下次再闯北辰门,便跟我去天君跟前分辩。”
“……”
魏无羡闷闷不乐了好久,想着找机会一定要下去一趟,但没多久,江澄就上来了。
一见面两人就打了一架,江澄将魏无羡揍的鼻青脸肿,可到最后却彼此无言,相顾而笑。
…
青瑞终于成了真神。
可这真神的日子着实无聊透顶。
他明明有自己的仙府,却整天跑到蓝湛这里。
蓝湛每日静坐看书,他便趴在人门口待望着天上的云。
“师傅,你说风哥怎么没回来阿?这天上没有风哥,一点意思都没有,都死气沉沉的。风哥以前每回来东沧,都会带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诶,师傅,你还记得吗?有次风哥在咱们东沧喝醉了,半夜拉着你非要去泡汤泉。最后,还是你把他抱去你的浴池让他泡着,他才消停……”
“师傅,究竟那次风哥为什么削了咱们山头?在我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火啊?”
“师傅,风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
…
青瑞决定偷偷下界去打探风星衍的消息。
他还特地挑了风星行不当值的日子。
但一到北辰门,就被数十天将团团围住。
风星行就是下令之人。
“哈……哈哈,星行,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北辰门当值吗?哇!真了不起。那个,我突然想起我府上还有串葡萄没吃,我怕放不过今夜,我就先走……诶,诶!你放开我,你别揪我领子,你别……喘不过气,要死了……”
风星行揪着后领子将人拖到隐蔽处。
青瑞满眼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人,身子紧紧贴着墙壁,故作镇定道:
“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要动私刑,把我悄悄处决了吧?我告诉你啊,这可是大罪,你小心天君罚你去北辰门扫地……”
风星行手一抬,青瑞立马捂住脸一个劲求饶:“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闯北辰门了,我错了……星行,我错了……”
“你这么怕我?”
青瑞瑟瑟发抖缩在墙角,根本不敢看他。
“你在下界替我挡剑时,也没见你这么胆小。”
青瑞双腿发软,根本不敢答话。
风星行看着他,伸手想要碰他的脸,但青瑞猛的就将眼睛阖了,一副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模样。
风星行手上顿了一下,良久道:“那次……事后我不该打你。”
青瑞急忙道:“不不不……是我该打。”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没风度的人?”
青瑞吓得舌头都打结:“怎……怎怎怎……怎么会?”
“伤的重吗?”
“不不不不……不重!我……特别抗揍!真的!”
青瑞预感自己活不过今日,已经在心头为自己默哀。
当日风星行清醒,知道此事之后,差点将他活活打死。
“你可怪我?”
“不不……不怪!”青瑞努力坚定眼神。
“那,如果我说我想弥补……”
“别别别……”
风星行看着他:“好。既然你说不用弥补,那我就放心了。”
青瑞稍稍安心。
“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一颗心猛的又提起来。
“那日,你我都在玉露台上,为何我看到的是大师兄,而你看到的还是我?”
青瑞吓得脚下一软:“我……”
“说啊。”
“我……”青瑞眼中惶恐不已,尽管身后已经无路可退,但他还是竭力想要把自己塞到墙缝里。
风星行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青瑞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想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理由。
“其实是因为……”
“不着急,”风星行打断他,“我还要去巡视,师兄,晚上来我房里解释吧。”
“……”
翌日晌午。
青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偷摸摸从风星行后院翻出来。
他觉得床上那个一定是个假风星行。
可他没有证据。
因为他的师弟一如既往的……残暴。
…
蓝曦臣、金子轩、聂明玦等人翻遍神官簿也没找到他们想找的名字。
风星衍、陆晚亭、孔承翊,都没有。
他们便去找萧兰溪。
萧兰溪只道:“天界神官悉数载于此,这上面没有,便是没有。”
“为何没有?”他们都想知道原因。
“为何要有?”
没有答案。
……
阴司。
阴司帝君刚从人界回来,四司掌事都来例行觐见。
但帝君嫌麻烦,手一挥让他们都下去了。
一股莫名香气飘进来,那人问:“什么味道?”
“帝君,是往生路的忘忧汤。这新来的是个熬汤好手,往生路的恶鬼规矩了不少。”
帝君道:“规矩就行。不规矩就找人去往生路打鬼。”
“是。”
“六道轮回镜修复了吗?”
“回帝君,已经修复。”
“这东西乃阴司根基,那封冥也能让人毁坏,真是不知所谓。”
“是,北阴大帝自知罪孽深重,已经自请入无妄之地,永生不出。”
帝君道:“放出堕神,助纣为虐,的确该罚,准了。还有,将阴司第十殿掌水官印的神君一并扔进去。”
“这……”
“怎么?”
那人道:“帝君,神荼神君已经去了天界,只恐不归咱们管。”
“他跑的道快,无故给云梦的人添寿,还得本君一上任就去给他收拾烂摊子。我这背上的伤还没好……嘶——阿明,快帮我把这个脱了……”
差使走过去将他的外衣脱下来,放到旁边。
“帝君,作乱的堕神当中逃了一个,此事要不要给天界知会一声?”
“不用,在咱们地盘上,我们自行收拾就行,何必麻烦他们?”
“是。还有一事,阴司十殿折了大半,第五殿新到了一位神君,帝君要不要见见?”
“见吧。认个脸。”
不多时,有人进殿。
帝君赶忙又让人将脱下来的厚重锦袍穿上,以示庄重。
那人立在殿中望着上方,好半天没有动静。
差使提醒道:“神君,这就是阴司星枢帝君。”
“星……枢帝君?”
坐在上方的星枢帝君看着他道:“阴司的规矩,进来容易出去难。神君既到此,想必也是身负累累血债。你不受我辖制,但你也出不了此处半步。除遇大劫,第五殿便是你终老直至消亡之地。明白了吗?”
那人只是看着他。
“来人,带他去第五殿。”
“小衍……”
“阿明,快给我把这身脱了,痛痛痛……”
“神君,请。”
那人怔怔转身,听见身后的帝君道:
“诶,那个逃脱的堕神什么来头?”
“只知叫清十。曾引洪荒大劫,被主神镇压在洪荒境。当日四十九道天雷都未曾将他杀死,帝君你让封冥带着十殿神君迎战也奈何不了他,后来天界诸神封印又被他逃脱……”
“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
那人愣愣跟阴差走出殿门。
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梦是醒,甚至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他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想见的那个人。
星枢帝君?
星枢。
突然他抬眼看见前面半空中的断桥上倚着一个人影,那人正俯视着他。
“神君。”他听到跟前的阴差向他行礼。
“新来的?”
“回神君,这是新来的第五殿神君。”
“哦,小五啊。”那人戏谑道。
他望着那人,明显有些不悦:“你是谁?”
那人道:“我?我比你先来,算是你前辈,怎么也该你自报家门不是?阁下生前,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啊?”
他看着他,道:“岐山温氏,温若寒。”
那人应道:“月昭。幸会。”
温若寒目中微动:“月昭?”
正说什么,就听见远处的高台上有声音传来:“喂,我说诸位给我玩儿呢?摇骰子一天天摇得比谁都溜,这一让你们练那勾魂夺魄的手段,个个跟没吃饱一样。都给我把勾魂刀和索魄链提起来!”
是星枢帝君的声音。
“诶!那只鬼!说你呢,刀怎么拿的?拿反了!让你去抹人家脖子,不是让你去抹自己脖子!”
“身为阴差,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时间观念。人间界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
“回帝君,阎王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
“对,就是这句。谁要是敢误了时辰,坏了人下一世的祸福,严惩不贷!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还有,诸位也得注意莫要唐突了别人,提前托个梦,给个预兆,别没头没脑的上去就给人一刀,给人一链子,诸位都是有规矩的鬼,莫要失礼,知道吗?”
“是。”
温若寒听的没头没脑。
这勾魂夺魄还有失礼一说?
难不成接引的时候还得说声请?
不过这莫名其妙的要求道是跟某人如出一辙。
正想着,他听见月昭道:“不管在哪里,他都是如此……可爱,对吧?”
温若寒抬眼看向月昭,那人朝他勾唇一笑,继而缓缓直起身子:“小五,慢慢熬吧。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说完,月昭飞身落到对面的断崖上,沿着骷髅头石阶,负手往上面透着昏黄灯光的大殿去。
“世人都道轮回苦,焉知这不入轮回……”
殿门阖上,人隐声消。
温若寒转过头看向从高台上下来的星枢帝君。
一身玄色锦袍,胸前是金线团成的龙凤纹。
玉带青靴。
头发尽数束在金冠中。
华丽无比却又清雅矜贵。
温若寒看着他一如从前纯澈清明而又无比坚定的眉眼,却再寻不到半分相似的从前。
星枢帝君也看见他,开口便问:“他怎么还在这?”
阴差赶忙道:“神君,我们走吧……”
温若寒转身跟着阴差一步步朝自己的第五神殿走去。
他确信,是他回来了。
是当年那个在千军阵前持枪策马的飞扬少年。
天真无邪,踌躇满志。
有希望,有信仰。
像一轮初升红日,浑身罩着世所不及的光亮。
他一步步走,一步一沉。
这一次,他信了。
他与他,近在咫尺,再无交集。
也不只是他,还有从前所有人……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