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我不要了!”无相欢哭着,明明哭成泪人,可他的悲伤似乎才只显露了冰山一角,“如果当年不是你,我早已死在他床榻间,这几百年,我活的很快活,如今,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重回从前罢了。如果能帮你,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而且,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
那人看着他嗔怪道:“胡闹,今日我差点晚了一步。你啊,别对我这么有信心,再说,我行动不……”
无相欢几乎凄厉般吼起来:“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他扑进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那人轻抚他的头发,笑道:“别那么在意,欢儿。我早就习惯了。”
无相欢紧紧抱着他。
那人的身子冷的像寒冰一样,仿佛他额角鬓边的霜花就是从血肉里生出来的。
无相欢不断收紧双臂,生怕这人会消失一样,他诚惶诚恐,近乎哀求般哭喊:“我在意!我在意!你不要习惯,一定不要习惯!”
那人道:“欢儿,你不要掺进这些事情里,有些事情,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无相欢道:“我明白,我明白的。所以我会保护好你。”
那人道:“我不要你保护,我要你好好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无相欢泪流不止:“当年你一手建立起来的妖界秩序,如今荡然无存,这里恢复了从前的野蛮落后,甚至比从前更甚,你是不是……是不是很伤心?”
那人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里未有阴霾,带着些许庆幸的笑:“不是还有个净妖台?也不算荡然无存,你说是不是?欢儿?”
无相欢道:“也唯有一个净妖台了……”
“别那么伤感嘛,你看,它们原本就秩序井然,哪里需要我多此一举?现在看来,自己当年还真是挺愚蠢的,哈哈……”
他笑的坦荡不计。仿若往事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心上留下刻痕。
他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爱笑,明媚,傲气,恣意。
可无相欢知道,深深知道,面前这个从余烬里爬出来的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愚蠢的不是你,是他们。是褚连祁,是洛九川,是月重华那些混账。”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继而轻轻松开他的手,替他抹了眼泪:“欢儿,该回去了,不然,寒岐会担心你……”
无相欢看着他,有些失神:“与其回去跟那些人待在一起,我宁愿待在这里,起码这里的黑暗清晰可见。那些躲在角落的,才最可怕……”
闻言,那人一笑,俯身下去将他抱起来:“又胡说什么?走吧。”那人抱起无相欢脚下便是一偏,喉咙里泛起的血腥让他几欲昏厥,但他又立马稳住身子,强压下心头的痛楚。
无相欢察觉他的异样,担忧道:“你……我很重吗?”
“不,”那人随即掩下脸上的痛苦之色,笑容涌起来,“你不重。欢儿,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将自己置于险境,你虽不重,可我,终究有抱不动你的时候……”
无相欢靠在他怀里,听到他心跳紊乱,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里全是浓重的血腥气。
他已然清楚他的伤势。
可他不说,他也不问,只强行挤出笑,故作玩笑:“干嘛突然这么谦虚?一点都不像你。”
那人笑:“我可不是突然谦虚,你忘了?我一向都谦虚啊。哈哈……”
无相欢抬眼看着他,视线描过他眉间、鬓边结成的成片霜花,他能清楚感觉到他步态僵硬,行动困难,整个人浑身紧绷,几乎每一个骨节都在用力。
泪再次无声滑落,他赶忙低头,嘴里喃喃道:“是啊是啊,你是天上地下最最最谦虚的人……是我太重了,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