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艾医生，你真的有必要和我聊聊小书的事，我刚才，，”蒋文旭的表情虽然没有舒展，但态度温和了很多，后面明显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临出口前还是堵在了嗓子眼里。

“从我给他诊断结果到现在，他的病情恶化的很快，所以主治医师说还要安排两次各项指标的检查，就尽量早点安排手术”艾子瑜走到窗户旁边两个手撑着窗台目光所及皆是钢铁丛林。他第一次感觉到个人生命之余自然法则实在微不足道的可怜。

“那，现在找到匹配的骨髓了，动完手术，再休养一阵子就可以回家了是吗？”不知道偶然还是刻意，蒋文旭在想到动手术这件事的时候他总是很自然的觉得顶多就是让知书受点痛，尝点苦，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什么意外，毕竟在他的意识里贺知书才30岁，身体一向康健，这只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

艾子瑜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蒋文旭，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意“但愿吧！你还真乐观”艾子瑜走近了一些。

“其实我现在比谁都慌，我讨厌这种恐惧，我心疼他发烧，我恨我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可以替他受一点苦”蒋文旭这几句话说的太过认真，太没有“蒋总”的气场了，看来他是真的很少露出这样真诚脆弱的一面。

艾子瑜倒是觉得这样的蒋文旭让他有点解气了：“以前你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时候怎么没一点觉悟，你那时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气质真的很欠揍”他甚至机不可察的露出一个笑容。

“现在小书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我可以做点什么吗？他现在身体有点虚弱，那个医师怎么说？”蒋文旭有些难过，语气甚至有点哽咽。

艾子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分钟似乎是有点不忍，他撇过头去说：“知书现在必须要早些动手术了，越推迟危险会越大，暂时定在10天之后，如果他情况稳定的话，春节一过，大年初一就动手术。”

“初一？什么叫情况稳定？怎么样才可以情况稳定呢？”蒋文旭的脸色霎时又凉了几分。

“有些事情人无能为力，还得看天意，你好好陪着他，照顾好他吧”艾子瑜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蒋文旭说:“心情也很会影响身体健康，别气他，更别做什么亲密出格的事！”艾子瑜面不改色地说完后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病房里，严斌坐在病床旁的一个沙发上，贺知书一个手挂着针头，还小心防备着摆弄他的相机，翻看他拍过的那些照片，他的神情似乎有几分激动:“你拍的真好，我来洛杉矶都没好好看看这个城市，都没见过有这么美的森林，这普普通通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怎么就拍的这么有生命力呢？真好啊！”

严斌有几分骄傲，好像怀才不遇的有为青年终于找到了赏识他的伯乐:“哈哈，我拍了好几年了，这算什么呀，我有好几张储存卡都是满的，你也会摄影吗？”

“我以前很喜欢，只是会拍，可拍不出这么好的照片的”贺知书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相机。

“我觉得只要喜欢，就能做好，热爱胜过一切！”严斌看着蒋文旭苍白的脸，好几次想知道这个年轻文弱的男人究竟得了什么病，可竟话到嘴边却没办法说出来，即使是一个比较投缘的陌生人，他脆弱的像是顶在头上的瓷瓶，一不小心就要碎掉，可他的生命那么鲜活，看的出的善良，感受得到藏在心底的力量，如果就这样没了，他觉得就算是一面之缘他也会难过。“贺先生，你如果喜欢，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啊，交个朋友呗，而且还是个有钱的朋友！哈哈”

“恐怕我只是一个有病的朋友！”贺知书丝毫不介意揭自己的伤疤。

严斌却脸色突然严肃起来:“贺先生我相信你的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人呀只要特别相信什么，那么什么就会成真的！”

“是吗？那等我身体好了你说要教我摄影，可别不算话呀！”贺知书被严斌突然跨下去的嘴脸搞的有点尴尬，其实身体能不能好，他真的不敢想。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艾子瑜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还有一些笑意。

“聊摄影啊，你这个朋友可真厉害，他的摄影作品真的很棒啊！”贺知书不紧不慢地对艾子瑜说，还是软绵绵的调子。

“是吗？那你可真是年少有为！”艾子瑜越过了旁边的沙发，径直地坐在贺知书的病床上，看着严斌眼神里却有几分挪俞的意味。

“那怎么敢当，再怎么有为也估计不及你的零头吧！”严斌当仁不让的开起了玩笑。

“在努力一点，或许过个二三十年，就及了呢？”艾子瑜看着严斌。

“那时候你岂不是头发都白了？”严斌的眼神丝毫没有闪躲。

“呵呵，你们怎么回事啊？”贺知书看看艾子瑜又看看严斌，他明显地感觉到严斌对艾子瑜说话的时候像换了个人一样，自信，聪慧，调皮，没有一点和他刚才相处的小心翼翼。更神奇的是艾子瑜对这种口舌之争竟然还好像很有兴趣。他觉得一头雾水。

“没什么，现在的小孩儿就是喜欢不讲道理而已！”艾子瑜看着贺知书，此时脸上的笑意明显没有刚进门那么勉强。

“你也没多大人家几岁吧？”贺知书十分不给艾子瑜面子。

“知书，你怎么就被他给收买了呢？”艾子瑜看着严斌说，此刻严斌脸上一脸的得意。

蒋文旭推开门，一手插兜走进来了，他脸上表情木然，看不出哀乐。

“蒋哥，你去干嘛了呀？”贺知书笑着问，其实他不用想也知道他去干嘛了，只是他没想到蒋文旭会比艾子瑜迟这么久进门。

“就去外面转转！”蒋文旭走到贺知书身边，还摸了摸他的头，此刻严斌好像肯定了他心里那个刚进门时的猜测。“拿着相机干嘛？手上还扎着针呢！”

贺知书笑了笑:“这位严斌是个摄影师，人家拍的洛杉矶街头的照片太好看了，简直是个大师呀！”他刚要把相机递给蒋文旭看，一不小心却牵扯到了针管。

“小书，小心一点，手都要扎肿了，别脱了针头！”蒋文旭捧起贺知书的手轻轻放到旁边，并且从他的手里拿走了相机。

“哎哎哎，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旁边还有人呢！”艾子瑜对蒋文旭说，蒋文旭却没有理会。贺知书说道:“我们怎么了？”他心里现在一点也不在乎这些，毕竟这在他看来真的是什么都不算的。

“我觉得我俩是多余的！你巴不得我俩早些离开吧？小书！”艾子瑜看了一眼严斌，又看着贺知书说。

“没有啊，在这里吃饭吧，午饭时间到了！”贺知书对艾子瑜说。

“好哇，来者是客，蒋总去做饭吧，食材都在冰箱里吧！”艾子瑜对蒋文旭说。蒋文旭毫不客气地说:“我不会做饭，我看你们两个我是招待不起的，我劝你们午饭还是自谋出路！”

“知书，你别告诉我，这两天的饭是你自己动手的啊！该不会你还得伺候蒋文旭吧？“艾子瑜做出一个鄙夷不屑的表情。

贺知书轻轻地笑了，蒋文旭对他当然很好，很好，捧在手心了，做饭什么的算什么？

“我看这瓶水也完了，那我叫医院的餐吧，知书，想吃什么？”蒋文旭弯下腰凑近了贺知书。

这医院食堂效率还是相当高的，等贺知书手上的针管刚刚拿掉，那边送餐的人已经敲门了，那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肥胖女人，把两袋子的东西拿进来和艾子瑜说了几句就走了，他似乎对房间里只有四个人，却点了这么多东西而吃惊不已。

“来，小书，套一件衣服，别凉着！”蒋文旭非要给贺知书穿一件毛衫，贺知书只好听之任之。

“多吃一点鱼，”蒋文旭夹起一块看起来没有刺的白白嫩嫩的鱼肉放在贺知书碗里！贺知书习以为常的把一小块放在嘴里。

严斌四下看了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夹起一半的鱼头放在艾子瑜的碗里:“小鱼先生，你也多吃一点鱼！”

……

“谢谢哈，还是你自己吃吧！”他又把那块鱼放在严斌碗里。

“可我不爱吃鱼！”可最终那块鱼还是被严斌吃掉了。

……

“蒋哥，我们不用送送人家吗？”

“他们可能也不想要我送的，走，进去！”蒋文旭送走来访的两人，顺手关上了门。

“那个叫严斌的摄影师人真好啊，年轻真好！”贺知书随口感叹着。

“你也很年轻！”蒋文旭亲了亲他额前的刘海。然后拥这人站在阳台上看着这个钢铁森林。

“可能是看了他拍的洛杉矶图片，现在我看这眼前的高楼大厦似乎都比原来壮观，美丽了！”贺知书靠在蒋文旭的胸膛上，随意说着。

“你很喜欢摄影呀？过一阵子，我就送你一台相机！”

“呵呵，我这身子，拿相机干什么？想要也拿不起来呀”贺知书笑的很安详，蒋文旭心里一痛。

“只要你想，就可以的！”

“严斌也这么说！我很想，托你们的福，或许我真的可以呢？谁知道呢？”

一阵沉默，贺知书突然觉得脖子上一股暖乎乎的液体在流窜。他慢慢地转过身，擦了擦蒋文旭的脸，可眼泪却摸不干净，他只好把蒋文旭的头按到自己的脖颈处，双手摸着他的后脑勺，一下一下的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