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蒋文旭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进入房间，反手把门轻轻扣上，左手握着门把手愣了几分钟之后，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床边走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借着 昏暗的灯光还可以看见床上的贺知书屈起一条腿仰面躺在床上，把被子堆到旁边，一点都没有遮盖，身上穿一件薄薄的衬衫一只手臂松松垮垮的搭在眼睛上方，房间里静得彷佛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蒋文旭站在离床大概一米的位置，眼睛盯着贺知书，脑子里思绪万千。贺知书大概感受到了蒋文旭灼灼的目光，缓缓地侧过了身背对着他，可是这样也不能消解两个人心里的事情。冬日里房间的空调温度调的很舒服，可蒋文旭却觉得浑身冰冷的可怕。

他看了七八分钟才慢慢爬上了床，卧在了贺知书旁边，伸手把他搭在额头上的手臂要拉下来，贺知书却鼓了一把劲，蒋文旭手上运了些力气才把贺知书的手臂拽了下来，他的手掌触到贺知书的小臂的时候，感到满手的湿漉漉，他在哭！

两个人在黑暗里都不发出任何声响。蒋文旭的心拧成了一团。

他伸长脖子，头靠近了贺知书，干涩的唇轻轻地贴上了贺知书的眼角，他觉得贺知书的眼泪是苦的。

贺知书呼吸很轻很淡，像是没有感觉到另一个人的侵扰一样一动不动，许是贺知书的不反抗刺激到了蒋文旭，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贺知书的脸颊上，嘴角，下巴，脖子。

蒋文旭的手缓缓地从他的衬衫下贴着肉钻了进去，手很凉，触到肚子的时候贺知书一个激灵，捏住了他打算四处作乱的手指。

“我不想，很累”贺知书头没有转一下，但是这句话却说的无比清晰。

如果要是以前的蒋文旭，不管贺知书是反抗还是厌恶他都没怎么在乎过他的态度，现在想来自己以前还真是挺混账的。

蒋文旭顿时像是石化了一般，手不知该往里放，愣了几秒钟之后，离贺知书远了些，把堆在一边的被子拉过去盖到贺知书身上，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抓住被沿往肩膀上拽拽。

看着贺知书露在被沿下的小半张脸，浅浅的呼吸着，闭着眼睛，乖顺的样子竟然觉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蒋文旭想起了那个在桂花树下朝着他傻笑的17岁少年，那时候的他逆阳站在桂花树下，是他心里完美的带着香气的阳光男孩子。

蒋文旭也贴着贺知书躺下来，用手揉了揉贺知书的头发，黑尘尘的触感软软的跟17岁的时候没变。

“别摸了”贺知书声音软软的。头也没挪位置躲避。

"嗯，你不让动我就不动了呗"听不出一点情绪。蒋文旭把被子严严实实裹在自己身上，面对着贺知书的后背侧躺，手搭在了贺知书的小臂上。这次贺知书没有躲。

他觉得这样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他现在能感觉到贺知书对他没有明显的抗拒敷衍。这是他这几天以来最放松的时刻，就这样抱着知书在黑夜里聆听他的呼吸，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再想，管他，明天天塌地陷，这一刻反正他觉得平静而幸福。

如果时间停住，定格在这个夜晚，天永远都不要亮了那该多好啊，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突然有点逗乐了。

蒋文旭似乎能感觉到时间一刻一刻的流失，贺知书慢慢的呼吸稳下来，也比刚才重了些。他睡着了，蒋文旭脑子里无比清晰，没有困意却也没有想其他的事情，满心满眼只有旁边这个虚弱温润的男人。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虽然手机在客厅，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刚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听到，心里第一反应是，这个时候想起来，惊醒知书怎么办？

确认知书睡得很安稳他才悄悄起身去了客厅，哦，来电的是张景文。

“喂，景文”

“文旭，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好，你太冲动了，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跟你在问下，艾子瑜的提议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跟艾子瑜说了，他陪知书去洛杉矶治病，我，我公司忙”

“啊？哦！好吧”张景文被蒋文旭的回答雷的差点反应不过来，这不应该是蒋文旭的风格呀，但是人家都已经想开了，他这个电话好像也有点多余了，顿时有点尴尬。

“那你照顾小嫂子吧，我，我就先挂了”

“先等等，我还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

“就是知书现在情绪不好，对自己的病很悲观，我现在帮他办好签证，怕他也会闹，我现在都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你帮我劝劝知书”

“哦，好的，这个可不能由着知书，什么事能和生死相比呀。我明天中午有点时间，来你家，劝劝知书，到时候顺便在你家吃午饭好了”

“好，明天我就在家办公了”

“那我先挂了”

蒋文旭挂了电话，蹲在电视柜旁边的抽屉旁翻找贺知书的身份证。

这个抽屉里放着很多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和其他小玩意儿，他平时从来不看，都是贺知书在整理的。

看着一张张照片和一件件小物件，他感觉好像又从年轻时候走了一遍一样，他还是清楚地记得这张照片是他们旅游的时候拍的，已经很久了，好久没有一起去旅游了，“嗯，等知书病好了去玩他个一年半载”蒋文旭自言自语道。

那张照片是知书生日时吹蜡烛的照片。知书还是笑的时候更帅啊，以后不能再让他难过了……蒋文旭看着这些照片回忆一点一点的向他涌来，他发现，回忆起知书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回忆居然没有难过的，全是开心的日子。

哪怕是曾经两个人刚到北京吃不饱饭的时候都觉得没有一点难熬，这就是真爱的样子，他怎么后来就舍得让知书一个人守着回忆，等着他回家呢？

想到这里刚开始回来一点的好心情又都被挤出去了。他把照片等东西慢慢收起来，拿着贺知书的身份证正反拍的清清楚楚地给艾子瑜发了过去。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心突然有点痛。

还他妈难过什么呀？都决定了，知书的命最重要。不就是看不到知书几天吗？又不是不回来，我才是他知书爱人。

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是泪腺却他妈太不争气，从眼睛里滚落的这些液体是什么？可能风沙迷了眼，我他妈才没有哭呢……

蒋文旭摸了一根烟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