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其实贺知书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可以把内心的所思所想就这样坦然地在蒋文旭面前能说出来。不过说出来就说出来了吧，反正他觉得总有一天他必须悄悄离开。

蒋文旭在饭桌上眼睛红红的只是盯着他的对面努力扒饭的贺知书，“小书，实在吃不下去就放着吧。”

贺知书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神慵懒而温柔，像极了冬日里晒足太阳的小奶猫“不，蒋哥，这几日我乏得很，一直体力不支估计是吃的太少了，我得多吃一点这样才有力气啊。”

贺知书越温顺，蒋文旭越心疼，他能感觉到贺知书这不是原谅，而是算了，更可怕的是贺知书对自己病情的态度，一想到贺知书把生死都看得这么淡，蒋文旭心里又恼又无奈，想带他去看病，知书要是不同意的话，蒋文旭态度也强硬不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关头上午还吃醋实在是无理取闹，现在最主要的是治好贺知书的病，难道还有比知书的命更重要的事吗？

“我见过艾子瑜了，他正在联系美国的医生找匹配的骨髓。”蒋文旭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噗！蒋哥，你可真有本事，都见过艾医生了，然后呢？”虽然语气还是尽可能的平静，但是贺知书突然从蒋文旭的嘴里听到艾子瑜这个名字，心还是不觉得狠狠揪了一下。

想起来上次在医院被艾子瑜强吻的事情，他不禁对这个名字有点抗拒，似乎对不起艾医生的温柔。

“艾医生说他可以陪着你一起去美国医治，到了那边一定有办法了。”蒋文旭的眼神一直在闪躲，当时因为误解艾子瑜的事而对贺知书动手的是他，如今有求于艾子瑜还是他，能说出这话，蒋文旭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呀。

“呵呵？蒋哥，你可真是让人猜不透，你上次因为一个围巾可是发了好大的威风啊”本来柔和的面庞不自觉的冷了下来，蒋文旭再怎么温柔，上次他动粗的时候对贺知书的伤害还是很大。

“小书对不起，上次都是我的错，我还不是太在乎你了吗？要不你打我？”蒋文旭对此是真的很后悔。

“小书你才刚30岁，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为自己想想，为长眠地下的叔叔阿姨想想啊，还有……“蒋文旭的话不经大脑就这样冒出来了，当看到贺知书的目光倏地沉下去他才意识到不该拿贺知书的母来说。顿时觉得该赏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呵呵，是啊，我的爸妈”贺知书的身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

“再说吧，我去喂猫了，这四个小家伙该饿了”说着贺知书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起身去了厨房鼓捣猫食。

贺知书看着猫把白鱼汤一点一点的嘬完，看四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吃饱喝足后，惬意的在他的手掌上蹭来蹭去，他觉得以前的日子一心扑在蒋文旭的身上，实在亏欠自己良多，如果要不是这场病的话，他倒是愿意把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感情里抽出来，以后一人四猫了，那也不错，贺知书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再没机会了”

手机突然想起来了，贺知书看到来电显示的艾子瑜三个字的时候突然不知所挫，足足愣了两分钟，才缓缓的接通了电话。

“喂，知书，让我等了这么久才接电话”艾子瑜口气里满满的嗔怪的意思。

“没，刚喂猫呢！”

“知书我是要专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我一直打听的骨髓有眉目了，你的病有救了，高不高兴？”艾子瑜语气轻快。

“嗯，是吗？艾医生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好吗？我不喜欢欠人什么，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何必做没有意义的付出呢？”

“贺知书，你他妈在说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医生，为我的病人负责不对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了？”艾子瑜语气虽然理智气壮，但是彼此都明白，上次在医院强吻过后，这个话现在到底有多假。

艾子瑜真的只是把贺知书当成一个普通的病患吗？天知道他有多想让贺知书好好活着。

“好吧，艾医生，我，输了，谢谢你，让你操心了”

“得，别跟我道谢了，好像我真为你做了什么似的，都是作为一个医生该做的，你能好好治病就好”

贺知书一阵无语，艾子瑜对他自认识以来的特殊照顾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医生的分内之事吧，这些还不算做了什么吗？

“总之，千万不要再为我的事费力了，我过意不去”

贺知书把最好的年纪和最深的感情都给了蒋文旭，再也没有心思和力气去考虑其他，艾子瑜越是对他好，他越觉得亏欠艾子瑜。

“好了，知书你就是想太多了，都是成年人了，你对你自己的健康负点责任行不行？怎么不知道惜命呢”艾子瑜装出几分怒气。

“对了，把身份证信息给我，办签证，去美国，治病，坚强一点，相信我”

“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这么自私的吗？你见过蒋文旭和他说了这事，现在是通知我对吗？生病的人是我，快死的人是我，现在你让我跟你去美国你问过我的意思吗？”

“知书，对不起，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了，可我这也不是为你好吗？我要你活着，我对你，没有，任何奢望，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肮脏”

“你让我再想想吧，我心里乱”贺知书不等艾子瑜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拿出了一根烟点上，走到阳台上，此刻暮色四合，放眼远眺只有城市的霓虹跳跃闪烁，宣誓首都的喧嚣。

蒋文旭拿了件厚外套披在贺知书肩上。

“公司的事你处理完了？”贺知书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就在刚才宋助理打来电话让蒋文旭查看邮箱，应该是前几天积压的文件再不能推了。

“嗯，一些合同上的问题，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说着蒋文旭把刚贺知书的外套再拉进了一点。

“小书，我陪你去美国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如果有气的话朝我撒出来，但是治病大于一切，好吗？我求你”最后的几个字蒋文旭说的咬牙切齿。

贺知书居然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委屈的意思，突然觉得好笑，随手擦灭了烟，转头看着蒋文旭的眼睛，蒋文旭只觉得在昏黄的灯光下，贺知书的眼神清澈却深不见底。

看了大概半分钟，蒋文旭第一次对贺知书的眼神产生了压迫感，这让他不自觉的把和知书对视的眼神飘向了窗外。

贺知书转身就要离开阳台，刚走了两步，蒋文旭的两只手突然从后面环上了贺知书的腰际。他的下巴放在贺知书的颈窝里轻轻的蹭着，“小书，艾子瑜说美国洛杉矶他有同学有办法治好你，他说他要陪你去洛杉矶”蒋文旭轻声细语的说着，只是环在贺知书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知书，怎么办呢，艾子瑜他还不让我陪着你，他想单独带你去洛杉矶，可是我现在离不开你，你还在我怀里我就有点想你了”贺知书静静地听着蒋文旭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话，感受着他的温热的鼻息喷在耳垂上，滚烫得液体浸湿了贺知书的颈窝。

蒋文旭的语气沉稳而深情，像是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样。

“17岁我们在一起，那时候我就暗自发誓要给你最好的生活，此生绝不辜负一个贺知书，可是这几年来我挺混蛋的，我也在自我检讨，沈醉的事我不知道你听说了多少，他确实挺像你的，长相和气质都有你的影子，我在说什么，我真该死，身边就有一个热乎乎，活生生的贺知书，我却从别人的身上找你的影子，我他妈真不是东西啊，不过，知书这两年你也不应该，你怎么不跟我吵，不跟我闹呢，你其实该打醒我，毕竟你是我刻进骨子里的人呐”蒋文旭的泪已经湿透了贺知书的一半衣领。

“当我知道你得了血癌的那一刻起，我突然醒悟了，我的天都要塌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要离开我好吗”

贺知书仰了仰头，想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在倒回去，可终究还是沿着侧脸滑落了。

“你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贺知书掰开了蒋文旭的手臂，回了卧室里。

蒋文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一样。当看到贺知书在卫生间流鼻血，失控地哭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张景文说的是对的，重要的是贺知书活着，没有过知书的日子他不敢想象。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拿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艾子瑜的电话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带知书去洛杉矶治病，务必让他活着，求你了，我公司的事比较忙，不能陪着了。按了发送键的时候他感觉他的身体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他清清楚楚的感到心脏被一刀一刀地凌迟。

”嘟！“发完消息没过三秒，手机屏幕亮起来了，艾子瑜回了消息:在劝劝知书，把知书的身份证信息发给我。

蒋文旭默默地关了手机，起身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