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愿者上钩

哪都通的写字楼，身处闹市，就像其他写字楼一样，楼下是商业门店，楼上是办公办学场所。这里上班、逛街的人来来往往，一楼街面上的奶茶店，还兼职卖个三明治、小蛋糕之类的当简易早餐，上午一般很早就开门了。而今天，都已9点半了，却一个顾客都没有。

“小妹妹，奶茶和蛋糕放这儿就行，你们可以出去逛逛再回来，”黎婠倚在柜台上，轻轻敲了敲台面，她看着那几个店员的眼睛。

“这样不太好吧……”店员们看起来有些为难。

“就当我包场了嘛，再说监控也开着在吧？我们就是想清静一点，”她把装着现金的信封递了过去，“包场费以及押金~”

“这……”

“我们肯定不会动你们柜台的，入口的东西也都不会动，桌椅板凳也一样~”黎婠回头冲冯宝宝wink了一下，“对吧？我们两个柔弱的女孩子，能做什么呢？”

“……嗯，”冯宝宝点点头，“我们啥子都不会动……”

“好吧，那我们过一个小时再回来，”店员们终于妥协了，摘下围裙手套，相互招呼着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店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好了，这样我们可以随便聊了~”黎婠拿上奶茶，一杯递给冯宝宝，一杯留给自己，插好吸管喝了起来。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分一丝眼神给这家网红奶茶店，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这个店面一般。

『唉，好想喝……有什么是比想喝却喝不到更难受的？』二壮盯着这两人喝奶茶、吃蛋糕，在手机屏幕上放了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是生病了不能吃？”黎婠问道。

『也不是……唉，反正你都要跟我们一起行动了，我也不瞒你了，』二壮把自己的现状图文并茂地给黎婠解释了一番，又可怜兮兮地问冯宝宝，『宝儿你再吃得high一点，我看你吃解解馋……』

“嗯……你没试过采集一下志愿者的生物电？虽然生物电是微弱了一点，不过总比没有好，不如尝试一下？”黎婠的声音又甜又暖，提出的建议颇具可行性，“能接收到摄取食物的信号反馈，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就等于自己吃了嘛……”

『哎？』二壮显然没考虑过这个，『……你说得有道理，我回去问问，待会儿开会了记得告诉我一声～(^з^)-♡』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黎婠垂下眼感知了一下，奶茶店里确实只有她和冯宝宝，二壮已经离开这里了。

“哎，冯宝宝，你能一眼看出我是法器，我却看不出你呢……你是什么人呀？”她靠着椅背，啜着杯子里的珍珠，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人？什么人也不是，就是人啊。”冯宝宝却仍是那耿直的样子，嚼着嘴里的芋圆，腮帮子都鼓着。

“我又不是问你哲学问题……就问问你哪里的？多大了？什么星座？看不看动漫？粉哪个明星？用的么牌子护肤品？甜党还是咸党？吃不吃香菜？榴莲呢？……”黎婠兴致勃勃地抛出一大串的问题，“……对了好像蚁人还没下映，开完会要不要一起去看？说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美队那款，不过蚁人身材也不错……”

“@_@师父不让说……”冯宝宝被她这一串跳跃性的问题问懵了。

“……我师父最多就管管我和谁谈恋爱，把过关了也就随我去了……你师父这也管得太多了吧……哪位前辈啊？”

“师父不让说……”

“……这也不让说？哎，你别是晃我的点吧？”黎婠放下杯子，双臂叠放在桌边，身体前倾地盯着冯宝宝的眼睛。

“……”冯宝宝坦然回视，眼睛清澈见底。

“姐姐你可以啊，嘴这严实……那我不问了，我自己看，可以吧？这你师父总没有说不行了吧？”

“你要咋个看？”

“就这样咯，手给我……”黎婠握住冯宝宝的手，浅蓝色的炁随即出现，化作一只手的模样。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一把甩开。

尖刀从袖子里滑出，被冯宝宝握在手中。刀光凝练，没有丝毫花哨和多余，刀刃直接斩向浅蓝的炁手。

黎婠指尖勾了一下，炁手的手指如同触手一般猛然伸长，触手的尖端又分裂出更小的蓝手。

尖刀斩断一根，就有更多的手分裂出来，就这样不断分裂，最终形成如同丝线一般纵横交织的网，将冯宝宝裹挟，无数的小手探向她的头。

冯宝宝的瞳孔骤然紧缩，周身“呼”的一声爆发出强烈的炁流，撕裂了所有的蓝手。

“不能损坏店里的东西哦～”黎婠微微一笑，已经被撕裂的蓝手在她的控制下悬浮在四周，与已然减弱的炁流相互抵消、湮灭。

周围桌椅未损分毫。

尖刀从湮灭的白光中闪现，直接劈向黎婠颈侧。

她在刀尖近到跟前时才抬起左臂架住冯宝宝的右腕，往旁边一拨，上步逼肘，肘锋撞向冯宝宝的面门。

刀刃擦过她飘起的发梢，发出轻微的“刺啦”声。

冯宝宝下腰后仰，避开肘击，扭身撑地踢出左腿，扫向黎婠肋下。

她提膝挡下这一击，右手变招下压，按住冯宝宝右腿踢来的第二击。

两人借着这对抗的力分开些许，下一秒又交战在一处。

刀尖突进，黎婠空手捉向持刀的手腕；平肘挥砍，冯宝宝屈身躲过尖锐的鹰嘴骨；回手上撩，黎婠侧身提膝踹向空开的腰眼；并指成刀，冯宝宝反手奈落切向纤长的手指……

室内空间有限，又顾忌着不能损坏桌椅电器，两人过招并未大开大合，而是贴身缠斗。

“哦……”几招之后，黎婠大概弄清冯宝宝完全是顺应本能战斗。在下一刀掠过之际，她反而迎了上去，以一个略显扭曲的动作险之又险地避过刀锋，两臂相合夹住冯宝宝的手臂，瞬间反向用力。

黎婠将冯宝宝的手臂反折压在背上，别住她的脚，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上。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不用这么紧张，”她笑眯眯地说道，“我可以先放开你，但你不可以再攻击我了哦……”说着她便撒开手。

“蓝色的手……”冯宝宝重得自由，立即跃至窗边拉开距离。

“……果然……那个傀儡呢？自杀了？还是被你杀了？”黎婠也不在意，优哉游哉地拿起杯子喝起了奶茶。

“……”冯宝宝没有回答。

但黎婠知道她已产生疑问。

你咋个晓得这个？这该是她在心里说的话。

“我有自己的渠道～”黎婠很自然地回答，就好像冯宝宝把话问出口了一般，“我也被你说的那个蓝色的手攻击过……或者说，就是因为攻击你失败，后面攻击我的时候，她才那么谨慎，害我不得不费了一条命……”

“哦……”

“打过游戏不？”见她点头，黎婠说道，“你就理解为像游戏里那样……我总共有三条命，为这个死了一条。”

“哦……”

“你知道自己身上隐藏着一个秘密吗？你被蓝手攻击，就是因为她想探查那个秘密。”

“哦……”

“你看，她攻击你在前，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这才转头来攻击我，指望从我这里能得到那个秘密的线索……至少在这点上，咱俩是一路的。”

“哦……”

“你能换个词吗？”

“哦……可以……”

“刚那个，我只是用炁做出个手型试探一下你，我其实不会蓝手那招，但我会别的。”

“啥子……”

“我是精神系先天异人，能力是与他人共感共识，虽然我不会直接探查人的记忆……”黎婠指指自己的脑袋，“有些感觉或者认识，可能你不知道代表什么，但我能知道。”

“……”

“冯宝宝，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对吧？包括那个秘密……你为什么不知道？是知道秘密的人没有告诉你……还是……告诉你了，你却不记得？”

“……”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和我共感？说不定我能帮你看出些东西来，”黎婠放下杯子，向前伸出手，浅蓝色的炁如波纹振荡，“我对你没有恶意，你能感觉出来，不是吗？我想伤你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大不了，在你觉得不妥的时候，可以随时对我下死手，不用客气……”

“……做那个共感之后，你真的可以帮我找到以前的事？”冯宝宝站在窗边，背着光，神色笼罩在阴影中。

“不是的哦，我只是说可以找到你失忆的原因，”黎婠摇摇头，解释道，“人的记忆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是大脑功能障碍也好，是心理障碍也罢，亦或是有人刻意清洗，总归会留下痕迹，有痕迹我就能看出来，”她抽开一把椅子坐下，神色依旧漫不经心，“能找到点线索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吧？”

冯宝宝思考了片刻，把刀收了回去，坐到黎婠对面，向她摊开手。

黎婠连接上了冯宝宝的感知。

冯宝宝的感知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所感知的世界也是黎婠从来没有感知过的。

就好像一直禁锢着她的枷锁被打开了，一直挤压着她的夹壁被击碎了，一直笼罩着她的迷雾被吹散了，一直隔绝着她的屏障……消失了……

即使是和妹妹黎妧共感时，也未曾如此。

她像是初次面对这个世界的稚子，前尘皆无，茫然四顾，万物如新亦如故。

可能其他人会为此而惶然无措，但她却从心底生出一丝想要放声大哭的欣喜。

这就是这个世界吗……

黎婠在冯宝宝平静的注视下捂住自己的眼睛，她的肩膀颤抖了片刻。待她放下手，重新抬起头时，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我们开始吧，”她说道。

冯宝宝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