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预设立场

楼梯间里，老张老王两人还在继续聊着。

“对了，之前你问我的那事儿，我给你问到了，陆老跟无根生的恩怨……”王也把黎婠告诉他的旧事转告给张楚岚，“小碗儿也只知道明面上这些，至于还有没有其他隐秘，我们就不知道了。”

“……多谢了，老王，”张楚岚沉默了片刻，道，“还有黎小姐，得亏她知道这些旧事。”

王也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倒是你，还去唐门吗？”

张楚岚想了一下，答道：“去还是得去，我这在赵董那都报备过了……不怕告诉你，我去唐门也不全是交易，赵董告诉我，我爷爷当年第一站去的就是唐门……和我做交易的那个全性，也想我能打探到什么……”

“……唐门啊，唐老校长可不好打交道……”

“怎么说？对了，你说你上次去过唐门了，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他们那一辈的老江湖嘛，总比我们这些小辈儿考虑得多一点儿……”王也摸摸下巴，又道，“再说我去唐门又不像你，我就是去向唐老校长问个问题，顺便请他老人家帮我看看之前受的伤……”

“你受伤要唐老校长看什么？又不是中毒……”张楚岚笑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中毒？”

“啊，没错，就我被全性袭击那一回，”王也点点头，“你记不记得北京那会儿那个怪人？要不是小碗儿及时赶到，我就折在那孙贼手上了……”他咬咬牙，显然气得不行，“偷袭不说，还用毒，把我给疼的……”

“黎小姐是武当程大师的徒弟吧？她给你治好了？”

“不止，她还把那孙贼给砍了，”王也嘿嘿一笑，“她认出那毒带点儿唐门炁毒的影子，就顺便带给唐老校长看看，然后唐老校长就亲自帮我检查有没有余毒未清咯。”

王也轻描淡写地概括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张楚岚却从中听出紧迫的危机和一丝炫耀。

等等，炫耀？

他一看旁边那货，满脸都写着“我媳妇儿最棒棒哒”，整个人飘得不行。

“黎小姐挺厉害哒，对你也挺真哒，老王你可真是命好……”张楚岚好悬没有控制住想要揍人的手，看在王也多少还是给他透了点儿唐门消息的份上（重点是他打不过），这才忍下这口恶气。

“这个女娃儿我见过，”冯宝宝从张楚岚背后探出头来，指着黎婠的照片说道，“之前在龙虎山上，就是我想埋眯眯眼儿那天，她从旁边走过去咯。”

“啊？我怎么没印象？”

“旁边的树林子，你和三儿在接受那个啥子采访嘛……”冯宝宝回想了一下道，“后来在那个暗堡，我们等马仙洪的时候，她也在附近……”

“啥？宝儿姐你怎么不早说？”张楚岚悚然一惊，急忙追问。

“你只问了附近有没得其他人，她又不是人，”冯宝宝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是法器，就跟马仙洪用的法器很像，但比那个还要好，我喜欢……”

冯宝宝还在兀自念叨“马仙洪走了之后，她也走了，要不然把她捡回来就好……”，张楚岚却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法器？”徐四诧异地拿起黎婠的照片端详，“这怎么看都是活人啊？”

“我没说她是死的啊……”冯宝宝嗯了一声，“她就是法器，也是活的。”

活的法器？

“还有这样的？”张楚岚定了一下神，转头问徐四，“四哥，你听说过类似的吗？”

“……只听说过有意外残疾之后装备法器假肢的，整个人都是法器……”徐四思索了半天，摇头，“宝儿，确定整个人都是法器对吧？”得到冯宝宝的肯定后，他一摆手，“没有！”

“……宝儿姐的感觉不会错的，她既然说是，那就是……”张楚岚斟酌可一会儿，说道，“老马的法器还有他那两个人偶，都算高端的了，这一个，活的法器，听起来就更高端……这样一个人物跟在老王身边……”

“你觉得这不止是任家的意思？”

“……”

“黎婠”可能只是一个躯壳，背后另有其人，她跟踪马仙洪、接近王也，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她背后的人想要控制八奇技的影响范围，还是，想要八奇技本身？甚至，更糟糕一点，是想要八奇技背后的东西？

王也被“美人计”套牢是迟早的事，而以她的手段，马仙洪大概率也难逃其手。

张楚岚却也对此无计可施。

只能庆幸对方目前应该还没有注意到冯宝宝。

但等到她和王也一起去唐门，谁知道她会不会发现冯宝宝的异常？

张楚岚不敢赌。

“宝儿姐，咱合计合计啊……”

“哦，又要我演啥子？”

张楚岚只能拉着冯宝宝演练，不管是在唐门还是别的地方，遇到王也和黎婠后，如何行事。

“老张，有什么话你就直截了当问吧……”王也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黎婠应该已经把冯宝宝给拐了，“搁这儿东扯西扯的，累不？”

“都说了就是出来透透气，随便聊聊……”张楚岚打着哈哈。

“随便聊聊？行啊，咱就随便聊聊，”王也略微站直了身体，“老张，我被刺杀是因为不愿意给幕后那位修炉子，你又是为什么？你是挡了她哪条道儿啊？”

“……这我哪知道，可能是看我准备勾搭老马，又加上碧游村的事儿，”张楚岚愣了一下，很快答道，“新仇旧恨，我又是个软柿子，可不就逮着我往死里搞么……”

“呵，老张你不实诚啊，”王也轻笑一声，“打量着我不知道时间线呢？你不是知道我家小碗儿当时在附近吗？”

“……”

“小碗儿都告诉我了，你是在马仙洪走后才遇到刺杀的，三个死士，都是奔着你去的……”

“……黎小姐果然厉害，都被她弄得清清楚楚……”张楚岚垂下眼，从兜里摸出烟点上，烟雾缭绕之中，他的神色有些抑郁。

“她没有特别追查你们的事儿，只是工作需要碰上了，”王也解释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张楚岚的肩膀，“不过，你是不是可以说说，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让幕后那位突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老王，我在公司签了保密协议的……”

“少在这里给我扯大旗当幌子，你那秘密能是公司的秘密吗？”

“……”

“行吧，你不说我们也能猜到，”王也叹了口气，张楚岚所看不到的荧蓝阵盘正在缓缓转动，“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张楚岚，冯宝宝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张楚岚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北京哪都通总部见到王也和黎婠一起。

“牛鼻子和他的法器……”冯宝宝告诉他，“他们去了会议室，就是我们要去的那间……”

“宝儿姐，先别过去……让我想想，我想想……”张楚岚拉着冯宝宝退到另一头。

看王也和黎婠在一起时的架势，十指相扣、浓情蜜意的，张楚岚这个万年单身狗隔老远都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儿。

敌方黎婠已到达战场，己方王也已经沦陷。

卡！

他思索了一根烟的时间，掐掉烟头，对冯宝宝耳语。

“……我见到她就说她是法器，说我喜欢她，然后抱住她，牛鼻子就交给你带走……”冯宝宝听罢点点头，伸手比了个“OK”。

“没错，宝儿姐，你可千万缠住她了，别让她来找老王……”

糟……

张楚岚被王也的话惊得呆立在场。

失算了……

他马上想到被他亲手送去缠住黎婠的冯宝宝，顿时无暇他顾，转身就往回赶。

“我都看出来你是想把我俩隔离开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还这么配合？”王也一拨一拉，太极阴手沾劲黏着张楚岚的肩膀又把他揪了回来，“你猜猜，我家小碗儿现在在干嘛？”

张楚岚在罗天大醮赛场上见过王也这招阴手，他定下神来，落地的同时雷法闪烁，一面切断黏住自己的劲力，一面迅疾出拳。

“你这雷法控制得挺到位嘛……”

王也没和龙虎山的雷法较量过，不过云龙道长在龙虎山挂过单，没少和老天师的徒弟打……额，不对，是切磋。前些日子在武当休养时云龙道长又好好指点了他一番。

这会儿他也不慌不忙，将自身劲力收好又透出，气在骨里，意却在张楚岚身上。

气未到而意已吞。

他接住张楚岚这一拳，收劲将其来力吸回。张楚岚脚下微微浮起，又被他的透劲点问，直逼根部。

如此受逼，张楚岚想要出力反抗，王也的劲力却是即透即收。

张楚岚感觉自己身体发僵，如同被盖了个盖子一般，时刻被王也这种透中之收的劲法笼罩，只要动弹，便被闷死。

“老王，你这是和黎小姐一个立场了？”蓝色的电光在张楚岚身周乍现，又咔的一声收于他体内。他猛地全力前冲，趁着王也没有适应他开迅雷之后的速度，劲力收透转换未能及时跟上，一鼓作气击破、脱出。

王也嚯了一声，吸力顺势收回，也没有硬扛。

“立场？你旁敲侧击这么久，就只想问我这个？”他又叹了口气，“老张，你都已经给她预设立场了，叫我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