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蛛丝马迹

黎婠从小会客室出来的时候，王也正和黑管儿、肖自在、老孟三人聊天。

“小碗儿，”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出现，迎向她走了过去，“怎么样？”

“没事，说了有赵董坐镇，不用担心，”黎婠脸上不自觉地带起笑，脚步轻快地扑进王也怀里蹭了蹭，又仰起头亲了亲他的唇。

“哎，管儿哥他们还在旁边呢……”他扶住她的腰，稳住身形，压低声音说道。

“又不是不能见光……啵~”她鼓了鼓脸颊，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大口。

“越说你越来劲儿了是吧……”王也脸上一热，把她从身上抠了下来。

“旁边没人的时候你可亲得比谁都狠……现在有人在……”黎婠拱拱他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

“回去收拾你……”他擦着唇边的水渍，半是警告半是无奈地看着她。

“怕你不成～管儿哥，晚上好啊，”她抬起视线越过王也的肩膀，冲站在窗边憋着笑的三人招招手。

“我来介绍一下啊，这两位是肖自在和老孟，抓捕曲彤的任务就是我们三人做的，”黑管儿对黎婠介绍道，又转头对旁边两人说道，“这两个，王道长就不用介绍了吧？另外一个就是黎婠了，曲彤就是被她挖出来的。”

“一直听管说起你，终于见到真人了。”

“王道长，好久不见。”

“肖哥、孟叔，幸会。另外更正一下，阿也已经还俗了哦～”

“动作挺快的啊……那咱们现在就去复盘？”黑管儿说着，和老肖老孟一起，领着两个年轻人到另外一个小会议室。

“这是当时的监控录像，这是我们几个的报告，你俩先看着，有什么疑问就提出来。”

黎婠接过报告，和王也凑在一起浏览起来。

“曲彤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天来的？”

“没错，本来老孟应该跟我和老肖一起先埋伏的，结果只赶上个尾……”

黑管儿三人在报告中说得很详细，公司员工中有人被曲彤控制，新上根器中也有几个提前伪装、混了进来，在公司潜伏了很久的全性不惜为此暴露，新上根器的战力与他们失踪前相比有很大提升，被控制的这些人死斗不退，最后只活捉了一个……

但令人惊讶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曲彤率先袭击了赵董？”黎婠和王也对视了一眼，两人很快又看向在一旁休息的其他三人。

“嗯，幸好毕董在旁边，曲彤没有得手，马上就逃了，”黑管儿点点头，“没想到她会这样做吧，黎小婠？”

“嗯……”黎婠沉吟片刻，说道，“看监控吧。”

公司的监控只有曲彤退出与赵董会面的房间后，向外逃窜的影像。因为有被控制的公司员工和混进来的新上根器的掩护，曲彤一路还算顺畅，直到被黑管儿和肖自在截住。

“曲社长是真厉害，公司里居然有这么多她的人，自己也是个高手，”黑管儿朝肖自在努努嘴，“你肖哥都差点阴沟里翻船……”

“哼哼哼……”肖自在也不介意被揭短，颇有些遗憾地舔舔嘴唇，“可惜……”

“别可惜了，老肖，我们这只有你跟曲彤直接交过手，你来跟他俩说，”黑管儿指指黎婠和王也，两个年轻人正动作一致地看着他，听到他的话，又动作一致地看向肖自在。

“咳，曲彤身手一般，但是手段确实……”肖自在推了推眼镜，拿起一旁的激光笔指向屏幕，“这个应该就是之前劫走马仙洪时用过的……录音里说的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视频中显现两个奇怪的黑色物体，似乎是在曲彤运炁时从她身体里出现的，一个周旋在她头顶，像是有着极长尾翼的巨鸟，尾翼环绕在侧，防住了肖自在的多次攻击；另一个爬行在地，如同一只八条腿的巨型蜘蛛，吐丝、刺吸、螯击……极为狂暴地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嗯……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和精神系沾点边？或者说，是和‘性’有关的手段？只是似乎显化出来了……嗯……”黎婠仔细观察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问了我师父，这个有点像是尸魔的手段，但尸魔没有这么狂暴，”肖自在看着屏幕中的影像，脸上的表情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尸魔？是全性的涂君房？”王也皱起眉毛，“我也听师父说过他，据说是可以控制自己的三尸……”

“……”黎婠盯着屏幕，眉头拧了起来，她把进度条往回拖了一点，把其中一段倒回去又看了一遍，“肖哥，这里，你为什么停顿了一下？”

“唔，这个……当时突然有一刹看不见了……”肖自在摸着下巴回忆道，“很短的时间，大概两三秒钟吧……然后视觉又突然恢复……”

高手过招，突然丧失视觉，哪怕只有一秒，都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视频中肖自在突遇失去视觉的变故，其实只停顿了很短的一刹，就立即做出了反应，但仍旧差点被曲彤那狂暴的类似三尸的东西伤到，幸而兼职控场的黑管儿一发炁弹及时阻止了那东西一息，为肖自在争取到时间差。

“老肖这一下可真是危险……”就连老孟都不顾自己的社恐凑到屏幕前面来了，“我到得太晚，只来得及用细菌把还在顽抗的那些人收拾掉，曲彤……应该是也被感染到了，”他斟酌着说道，“但她看起来还有能够增强肉体抵抗力的能力，相对降低了病菌的作用……”

“这里也没看出她用符咒或者其他东西，会是这个类似三尸的东西造成的吗？”

“不太像……应该是我们还不了解的另外的手段。”

“这种看不到的，就不太好提防了……”

……

黑管儿三人就曲彤显露出来的手段讨论着，黎婠却没有加入，只是抿着嘴角，神色在屏幕冷光的照射下像是凝固了一般。王也余光瞄到她的脸，发现她的下颌线绷着，很明显是咬紧了牙关。

“小碗儿……”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回神。

“他的异能就是这个……”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但王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只是相似吧？他不是死了吗？”他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急促起来，“对了，你可能不知道，马仙洪的那个炉子，可以复制执炉者的行炁方式，让被炼者获得和执炉者一样的能力……你回忆一下，是不是马老爷子那里也有什么办法先复制……”

“……可能吧，”黎婠抓住他的手，“我只是在想，如果这真是他的，那么他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异能复制给别人……他可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

“你俩在讨论什么呢？”黑管儿注意到两人在私聊，皆是一副表情沉重的样子，不由得出声问道。

“小碗儿？”王也看向黎婠，孟知的事情，他不好做主告诉其他人，只能由黎婠决定。

黎婠垂着眼思索，片刻之后，她冲会议室角落的一个摄像头挥挥手：“赵董，他们权限够吗？能说吗？”

过了好一会儿，可能是监控那边的董事们讨论好了，扩音器里才传来赵董的声音：『可以，小黎，你自己斟酌。』

“行，”黎婠点点头，转头向一脸求知欲的两个中年人大致介绍了一下孟知。

“……！”老孟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也就是说，曲彤是孟知在国内的合作者或者继承者？在药仙会事件中孟知才是主谋？”他脸上显出一丝悲愤，“是他害了陈朵和那些孩子……”

肖自在撇了一眼毫无意外之色的黑管儿，又看了看黎婠，问道：“小黎，你现在说到孟知，是和曲彤的手段有联系？”

“嗯，孟知就会操控感知……我也不知道曲彤现在显露的手段是什么，只是觉得像……

“孟知的手段是同时作用于肉体和精神，一方面阻断或者混淆感官对应的神经，一方面隔绝意识对感觉的认知，他这个手段可以同时对多人使用的，就是需要一段时间铺垫。

“对付他，只能在他还没有布下网之前解决他，否则，一旦他铺垫完，在他攻击范围中的所有人，都会被他掌控在手心，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么了解？”

“那是，论起被操纵感知的经历，没人比我更丰富，”黎婠笑得毫无芥蒂，一点儿也不避讳谈起这些，“肖哥，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那几秒钟的失明，是个什么情况？”

肖自在果真认真回忆起来。

“唔，不好说……”最终，他摇摇头。

『何必这么麻烦，小黎，你不是可以共感吗？既然你最了解这种情况，那就由你来辨别。』扩音器中骤然传出毕游龙的声音。

“……这要算成另外的委托了，您那边商量好了？”

『小黎，你先了解一下小肖，再决定要不要接这个委托。』扩音器那边过了一会儿，才传来赵董的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黎婠说着，扭头去看肖自在，“肖哥？”

“没什么不好说的，我这个人，爱好杀人，”肖自在又推了一下眼镜，对在场唯一不知道这点的两个年轻人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杀人是有指标的，在我叫你们离远一点的时候，你们照做就是了。”

“哦，那肖哥，咱共个感？”黎婠的语气就像是说一起出去吃个饭一般平淡。

“小黎，你等等，先说说共感是怎么回事？”老孟赶忙问道。

“共感是我的天生异能，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在我和其他人之间建立连接，让我获得他人的感知，”她见肖自在有些犹豫，忙又说道，“肖哥你等下别抗拒我建立连接就行，连接断裂后也没什么副作用，不必担心。”

“黎小婠，你这心怎么这么大呢？你和别人共感你自己会受多大影响？”黑管儿揉着额角，看着大咧咧的年轻人捉急，“小王你也不劝劝她？”

“小碗儿自己有分寸的，我相信她，”王也重重地揉了揉黎婠的头发，换来她轻飘飘的一瞥。

“行，小黎，你有信心就好，”肖自在也不纠结，“怎么做？”

“别拒绝就行，”她身上浅蓝色的炁如水流般向前蔓延，包裹住对面那个看不出戾气的中年人，炁流振荡、感官连接。

“连接成功……”黎婠看起来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呼出一口气，神色如常，“肖哥，回忆一下当时的感觉呗？”

肖自在开始回忆，而黎婠则垂着眼体会，眼中突然没了光彩，像是目盲了一般。

“……”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起眼皮看向正紧张地盯着自己的四个人。

“是他的手段，”她眨眨眼，断掉了连接。

『你确定？』

“确定，”黎婠露出笑，看着有些瘆人。

“小碗儿……”王也颤颤巍巍地点点她的胳膊，“你这笑得和肖哥一个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