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秦晋之好

黎婠睡了长长的一觉，睡醒之后她觉得浑身骨头都僵硬了，动一动就“咯嘣咯嘣”地响。

她慢慢地撑起身体坐起来，脑海中还残留着搜寻过去梦境时看到的王也的脸。

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房间里一片金辉，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漂浮着，被从窗户缝隙中吹来的风吹得四下飞舞。窗边的书桌上，王也的笔记本正放在上面在充电；她侧过头，床边的地上有铺过垫子的痕迹，垫子并野营睡袋一起卷成一卷靠在床边。

黎婠呆愣了片刻，下了床，走到卫生间洗漱。镜柜旁的牙刷架上多了一个倒扣的漱口杯和另一把牙刷，杯沿上还沾着水珠，毛巾架上也多了条半湿的毛巾，看来不久之前都被使用过。

“……”她偏偏头，眉毛轻轻扬了扬，拿下自己的牙刷和杯子准备刷牙。

牙膏被放在牙刷架的储物筒里，王也挤牙膏似乎喜欢从中间开始挤，黎婠把它从底部开始往上挤，全部挤到上半部分才罢休。

刷完牙，她推开湿区浴室的门，门内架子上有两条浴巾，花洒下的置物架上多了不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她轻轻撇了撇嘴角，站到花洒下打开水龙头，雾气弥漫中，她鬼使神差地拿起不一样的那瓶洗发水倒在手心。

洗完澡出来时，黎婠闻着头发上和身上的薄荷香气，有些不习惯，她自己用的是无香型，现在猛然间多了点香气，感觉有点无处遁形。

她裹着浴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走到衣柜前。移开柜门，王也的衣服果然挂在里面。他出来做行者，就只背了一个大包，衣服只带了那么几件，挂在她柜子里却特别显眼。

“真是……”她说不出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仅一个主卧而已，就处处都是王也的痕迹。她随手挑了条连衣裙换上，散着半湿的长发走出房门。

王也正在露台上打拳，他已经练了一段时间了，额头上、鬓发间都带着薄汗，间或有几滴汗珠随着他腾挪的动作从腮边滑下，渗入T恤领口，在布料上留下水渍的深痕。汗湿的T恤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流畅明晰的肌肉线条。

黎婠给自己倒了杯水，倚在露台的门边看他。

王也余光暼到她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他打完最后几个动作，缓缓收势。

“有没有我的水？”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站定，几丝碎发粘在额前，被他随手拨开。

烟紫的长发卷起他放在桌上的水杯递到他手边，另一缕长发卷起毛巾搭到他肩上。

“王也，你这是准备好了？”黎婠仰头盯着他的眼睛。

清晨的阳光照得他的眼睛格外透亮。

“当然，”王也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擦了擦脸上的汗，点点头。

“即使这样……即使我是这样一个怪物，你也愿意接受我？”她慢慢啜着杯中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哪里有你说的怪物？我只看到一个傻姑娘，但她又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姑娘……明明不喜欢只留自己一个人，却因为不想辜负别人的感情而刻意保持距离……明明想要靠近她的星星，却因为怕自己会带给他危险而不断试图远离……明明不必卷入这场是非，却还是为了信守承诺而一脚踏了进来……明明已经被伤害到这个地步了，却没有反过来报复这个于她而言并不真实的世界……这样一个人，就算是陌生人，我都不会去远离，更何况她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呢？”他双手撑在她两侧，低头凑近她的脸，距离近得可以看清她睫毛投射在瞳孔上的影子。

“……你对我这滤镜是有多厚呢？”她伸手按住他的胸膛，把他推开一臂的距离。

“这哪里叫滤镜……滤镜是就算你冲我翻白眼儿，我也觉得你很可爱……”他胳膊比她长，就算被她推开一臂的距离，仍旧可以把她困在自己双臂之间。

“这位姑娘，你的星星已经栽进来咯，你要觉得自己对他过意不去呢，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他呗？别赶他走了，也别把他丢下了，在身边给他个地儿就行，他又不嫌弃……”王也笑了笑，清俊的脸上透出一股少年意气来。

“王也……”她微微动容，“在我这里不存在什么好聚好散……你接受我了，就永远是我的……我真答应你的话，你就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了……余生都……”

“你还要反悔？”他不等她说完便诧异地反问。

“……我是说你不能反悔！”黎婠额角跳了跳，冲他翻了个白眼。

“哎，就现在这样……怎么这么可爱……”王也又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鬓发，“我可不担心自己反悔，就怕你反悔……黎小婠儿，你这是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

“黎婠，我心悦你，愿求你以成秦晋之好，你可愿应我？”

黎婠看着王也的眼睛。

那双在阳光下通透如同金珀的眼睛专注地和她对视，里面因盛满了爱意而显得如此醉人。

她眼睫轻颤了几下，终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我愿意。”

话音刚落，她便被王也一把搂进怀里，低头吻住。

他生疏地吮着她的嘴唇，动作却不疾不徐、温柔坚定。

黎婠合上眼，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王也闻到她身上的薄荷香气，那不是她常用的，她用的是他的……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像是要把她揉入骨血中一般用力。他的吻逐渐熟练而热烈起来。

两人耳磨鬓厮了好一会儿，才轻喘着分开。

“那什么，黎小婠儿，”他借着给她理顺鬓发的动作遮挡自己通红的耳尖，“戳儿已经盖咯，你可就是我媳妇儿了啊。”

“你已经还俗了？”黎婠轻笑起来。

“正办着呢，这不之前十一放假嘛……实在不行咱马上改投正一！”

“还能这样操作呢？恕我孤陋寡闻……”

“嚯，你这是跟我杠上了？”王也假装气急败坏，伸手掐住她两边脸颊。

“哎……幼稚，”她揉着脸，一缩身从他臂弯里钻了出来，“你吃早饭没？”

“没呢，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哎呦喂，饿死我了……”

“你去洗洗换个衣服，我带你过早去，”她推着王也的后背把他往门里推。

“对了，那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不用打地铺了？”王也稳住下盘，一脸期待地问她。

“不用了，”黎婠笑着答他，在他忍不住面露惊喜的时候方慢悠悠地补充道，“你可以去睡客房呀～”

“……”你大爷的。

王也还是去了主卧浴室快速冲了个澡，一开门，就看到黎婠在干区对着镜柜上的镜子化妆。

“您怎么搁这儿化妆呢？”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拽住围在腰上的浴巾。

“你这几天都没发现我的化妆品在镜柜里面吗？”她妆化得很淡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只剩涂个唇彩。

“这个……我就没发现这是一柜子……”王也尴尬地挠挠脸，“我又不用护肤品，也没到处找……”

黎婠拿着唇刷正准备涂呢，闻言停下动作，无语地看着他。

“嘿嘿嘿……哎，要不我来给你涂？”他跃跃欲试。

“……”她犹豫了一下，把唇刷递给他，“涂薄点就行。”

黎婠的唇色不深，唇形饱满，唇线分明，唇角天然上翘，此时她为了方便他涂唇彩，下颌微微上扬，嘴唇微微张开，让人有种她在等待亲吻的错觉。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她诧异了一下，没有躲开，只回应着他突如其来的吻。

好在两人还记得待会儿是要做什么。浅尝辄止了一番，王也以手托着黎婠的下巴给她涂唇彩。他涂得小心翼翼，唇刷轻轻地扫过，将她的唇色染上透亮水润的橘。

“很好看，”他放下唇刷，端详着她的脸，“就是太不方便了……”

“嗯？”黎婠眨眨眼，明白他后面那句指的什么之后不由得气笑了，“你快去换衣服！”

“不是，您不回避一下？”王也被她赶到衣柜前，踌躇了半晌，问道。

“这是我的房间……”

“那我就这样换了？”

“我说，这是我的房间……”

“哎，小婠儿，别这么小气……”

“这样喊有点肉麻……”

“肉麻？……小婠儿、小纨儿、小碗儿……嗯……小碗儿？”王也回味了一下这个称呼，“嘿，这个好，就这么叫你了，小碗儿~”

他一口京腔，喊这声“小碗儿”当真是抑扬顿挫、声情并茂。

黎婠被他喊得浑身寒毛直竖，抖抖索索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碗儿，别这么小气，这不咱俩的房间嘛……”

“……那你换呀……就穿那件白T恤和黑色收脚裤，比较百搭。”她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又向后退了一步，却被床沿绊倒，坐到床上。

“我真换了？”

“……你换吧……”黎婠索性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向后缩了缩，她穿的件薰衣草色的大圆领茶歇裙，因撑着双臂微微含胸的动作，从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些微令人遐想的阴影，紧致修长的小腿交叠在一起，肌肤白得耀眼。

王也突然撇开脸，扯下衣柜里要穿的衣服抓在手里便匆匆退出主卧。

“……？”不费一兵一卒便取得胜利的黎婠眨眨眼睛，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王也换好衣服从客房出来时，始作俑者正无聊地窝在懒人沙发里玩着手机，裙摆因着屈膝的动作滑落到腿根。见他出来了，她收起手机站了起来。

青年的黑发半湿着散落在肩上，长发柔和了他稍许硬朗的眉眼，光晕映衬，颇有些“积石如玉，列翠如松”的美感。

“就这样出去呗，天气热，干得快，”她轻巧地拿过他手中的发圈套在腕上，“这个我给你拿着，一会儿头发干了再给你。”

王也看着她那没事人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小碗儿……”

“哎~”她正弯腰穿着鞋，听到他唤她，便抬头应了一声，眼波流转如同静潭春水，渐起微澜。

“……小碗儿，”他被这眼波一扫，哪还气得起来，“你可别再玩儿火了啊……”

“我又怎么了？”她拿起玄关柜上的小包挎上，“你是说刚才在卧室？我怎么玩……”她这才会过来，颇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唉……小碗儿……我虽然之前是道士，但现在也就是个正常男人，一个男人对自己思慕的女人有些这样那样的想法，不是天经地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