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葡萄

　　子夜时分，万物沉眠，栖梧宫中蹿出一道金光飞往下界。

　　几个时辰前，旭凤将润玉送回璇玑宫后便入了九霄云殿，向天帝复命。自是收获了一通父帝的褒扬、众仙的奉承，他又去了紫方云宫探望母后，却只换来一顿耳提面命。

　　那历来威严的母神，不是逼他娶穗禾，就是让他提防润玉，更奇怪的是，母后竟还知晓了锦觅，言语间诸多试探。

　　旭凤疲于应付，干脆假借军务，退出了紫方云宫，返回栖梧宫的途中，晃见流星雨倾泻而下。

　　看方位，是冲花界。

　　因此，当夜神刚刚带着姐妹俩逃出水镜时，火神也匆匆赶至，且是一身夜行衣的装扮，倒衬得那丰神俊朗的面庞越发白皙了。

　　兄弟俩对望一眼，又都不漏痕迹地错开视线。

　　一个两个都来“偷”葡萄，还好巧不巧被对方抓个现行，多少有些尴尬。

　　旭凤撑起场面，笑着寒暄几句。本想打破诡异的气氛，不知为何触怒锦觅，一把将他推个趔趄。

　　旭凤（火神）“你！”

旭凤气急，锦觅怎么还是这样不给面子，他这都是为了谁。

　　锦觅“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锦觅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旭凤，锦觅“笑成那样，你当我眼瞎！见我被长芳主押回水境你就如此开心？还特地换了一身新衣裳赶来嘲笑我呐！忘恩负义、两面三刀、见异思迁、负心薄幸、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锦觅“唔唔唔唔……”

　　忍无可忍，旭凤挥出一道禁言术，把锦觅变成个“唔唔”怪，朝润玉拱拱手，旭凤（火神）“旭凤尚有要事，先行一步，回头再找大殿商讨魔界之变。”

　　随即化作金光飞向南天门，一起消失的还有“呜呜呜”的锦觅。

　　夜幕下的一场好戏，还没开锣就宣告散场。

　　润玉轻笑摇头，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侧过身，只见花茸眨巴着一双琉璃眼，满是迷糊，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她总是很乖，乖到让人忽略她。

　　润玉（夜神）“茸儿，在天界以北，有一特别之地，润玉猜你定会喜欢，我带你前去好不好？”

　　花茸“好！”

想也不想就应下。

面对润玉，花茸总是信任大过思考。

润玉（夜神）“……”

　　弹指间，二人来到天界的一处圣地入口。

　　仙雾弥漫，以水汽筑成的大门柔软神秘，好比美人面上的薄纱，将上好的姿妍都留在了朦胧之后。

　　花茸伸手，挥散了一片烟云。

　　花茸“哇！”

　　如梦似幻的美景，毫无征兆的摊在眼前。

　　花茸“哇！好美啊！”

　　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星空；脚下是浩荡无边的星海；不知其数的璀璨星石摇曳在水天之间，交相辉映；远处的远处是五光十色的星云，层层叠叠、悠悠荡荡、隐隐约约。

　　她展开双臂，如同一只穿林小燕飞入星海，无数星石围着她上下翩跹，一闪一闪，好似在打量她这个欢欣的闯入者。

　　润玉默默含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与舒朗，将一众星辰都比了下去。

　　可惜花茸未曾注意，她乘风一跃，钻入头顶银河，麻溜摘下一颗星石，开心之余，回身抱怨，花茸“小鱼仙倌怎么从没带我来过，一次都没有。你偷偷藏了这么大个宝贝，太不够意思啦。”

　　润玉致歉，然而小葡萄忙得很，忙到顾不上生气，随意摆摆手就又跑远了。

　　看她追星嬉云，润玉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慨。

　　从前，他也曾逆天河而上，观其尽头的极致虚无。也曾顺流而下，去看凡尘的世情百态、大千风流。殊不知，真正夺目的美景，不在天河两端，而在眼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纸上得来终觉浅，此刻望着花茸在天河中央欢欣奔跑，他才明白。放她自由舞蹈，远比握入掌心更快乐，这是一种只要她好，自己便心满意足的情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少女欢快的背影，清脆的笑声，让润玉心中最后一丝纠结也消散了。

　　先前他不愿带花茸来此，不外乎两个原因。

　　一则，此处离布星台很近，星宿尽收眼底，自然也包括了苍龙尾宿第九子，那颗永也不会发亮的姻缘星，那代表他此生并无情缘。

　　他可以独自舔舐这份伤怀，却无法坦露在花茸面前。

　　二则，便是关乎花茸的出身。

　　她还只是一介精灵，没有命星，也就无从观测她的命数及情缘。若等她修到上仙品阶，先不说耗费多少年岁，单说这漫漫时光，她可愿一直呆在璇玑宫？

　　她已四千余岁，再过不久便该论及婚嫁，他又能留她多少日子？

　　他能等来那份难能可贵的两情相悦吗……

　　花茸“小鱼仙倌怎么了？为何一直盯着我瞧啊？”

　　花茸“是嫌我冷落你，没有带你一起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