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来到布星台,挥手将替他值夜的仙官遣退,亲自施法将错乱的星子一一校正,又将更多的星石陆续塞入星轨,仿佛是嫌夜还不够亮,天又太空。
直到星河被挤得满满当当,再盛不下一粒星子。
润玉.夜神“我又何必在此赌气。不管彦佑说的是真是假,既已发生,多思无用。最重要的乃是将来。”
小葡萄曾说,眼睛长在前面,便该往前看,他一直都记得。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决定入幻之时,拜托旭凤前去花界求药。
虽然天界臻宝阁中亦存有玉红果,但花茸身为籍籍无名的仙童,没有被救治的资格,哪怕是他这个天界大殿,都不一定能够顺利拿到解药。
唯有将她送回花界才有被救治的可能。依照长芳主对姐妹俩的重视,必不会袖手旁观,只要她能活下来,他们就还有将来。
如今他们当真脱险,却又跑来一个彦佑,平白乱了劫后余生的好心情。
润玉呼了口气,抬眼望向苍龙尾宿第九子。
打从花茸来到天界,他就很少再去关注那颗晦暗无光的姻缘星。及至后来,除去每年霜降之夜,为它注入神力以外,其余日子均是拿术法掩着。
他故作糊涂的自欺欺人,想着只要不去看便不会太糟,就可以暂时忘记他乃天命孤寡,就可以私心幻想着,终有一天她能成为他的金玉良缘。
索性命运对他不算太坏,她开始依恋他,兴许几百年后,这份依恋会悄然成长为爱恋。届时她若愿意,他二人便携手离开天庭,择一福地终老。
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然而天道,似乎又不太想让润玉过得圆满,所以派了彦佑前来搅局。
双目炯炯地凝睼星空,像是要把天幕盯出个窟窿。半晌后,自嘲一笑。
润玉.夜神“凡人都说人定胜天,枉我修行万载忝居上神,竟然苛守伦常作茧自缚,自怨自艾的过日子,着实可笑。”
便是与天争上几分又何妨,反正他本就一无所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思及此,润玉抬袖扫了扫,云雾散去,苍龙尾宿第九子显露出来,依旧没有半分光亮。
润玉.夜神“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
但你再也无法影响我,牵绊我了。
翻手结印,灵犀一指,无数星子闷头下坠,仿佛疲惫的游子得见归途,急切又热烈的朝花界奔去。
润玉.夜神“你既喜欢这盈盈星辉,我便让它们去陪你。”
与此同时,水镜内。
花茸背靠桃树,坐在葡萄小院当中,支着下巴,望着无垠夜空。
其实,她很早就醒了,还从姐姐那里获悉了被救的经过,也知润玉无恙,回了天界疗养。
她默默接受了自己再次被关入水镜的事实,与锦觅的愤慨截然相反。
牡丹长芳主见她有气无力,当是体虚之故,罕见的没有责罚。至于锦觅,则在反抗无效后被带去了花神冢,罚跪两个时辰。
对此,花茸是愧疚的,还有些压抑,实在睡不着,索性起身来到院子里头,坐在桃树下发呆。一呼一吸间尽是淡淡花香,又让她不禁想起了璇玑宫中不归潭边的玉桃树,可惜,它并不会开花。
花茸“唉,不知小鱼仙倌,醒了没有。”
突然间,天光大亮,满天繁星簌簌下落。
花茸“……流、流星雨?”
粲如宝石的流星划过水境上空,若非结界阻挡,只怕落得满地都是了。
少女冲着流星下坠的地方撒丫子就跑,却在院门口被“咚”地一下反弹回来。“哎呦”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是了,院子被长芳主下了限行咒,许进不许出。
花茸“小鱼仙倌,我有些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揉了揉屁股,只觉那里火辣辣得疼,鼻腔酸涩,眼眶又涨得很。
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心情,特别难受,她讨厌这种感觉。
一道水蓝色的流星划过长空。
润玉(夜神)“今夜的流星雨,仙子可还满意?”
花茸怔忪,带着隐秘的期待循声望去,确见润玉立在身后,隔着一个院落的距离。
他已换下魔界时的玄衣,重着荼白长衫,一圈圈的水波纹在衣角泛泛流动,被风一吹,散发出天河之水才特有的冷冽清香。墨发半束半披,只别了一根极素朴的玉簪,眉眼一弯,却比星河都灿烂。
花茸“小鱼仙倌!”
花茸跑得飞快,好似也是一颗急急奔赴大地的流星。
润玉下意识的张开双臂。
润玉(夜神)“你还真的一如既往的爱扑人。”
花茸“但你总能接住我。小鱼仙倌,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漫天流星下,相拥的人们窃窃私语。
倒是累坏了院墙边的野冬菊,支楞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子丑寅卯。打个哈欠,休眠去了。虽说流星雨很美, 白衣神仙也很美,可人家的悄悄话它又听不着,怪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