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
花茸却像一只贪觉的猫咪,早就会周公去了。
润玉坐在屋外,独享美景。
说来好笑,起因是花茸胆子小,睡时怕黑,润玉便在清凉殿外用法术化出桌椅,一边烹茶一边讲上几个神仙妖魔的典故。待少女听得入眠,他再沐着月光返回七政殿。
一年来,彼此都形成了默契。
此刻,他施法撤去桌椅,起身向七政殿踱去。
一路所见,尽是花茸留下的痕迹。
有她收拾庭院随手扔弃的锄头;有擦洗回廊后晾在一旁的抹布;假山上的野草被拔得干干净净;不归潭边埋了两坛桃花酿;琪树下荡着一架梨木秋千,旁系一只“魇兽”风筝,绢纱制成的筝面上,歪歪扭扭提着“小可爱”三字。
风筝是他做的,字是她写的。她仰着甜糯的笑脸说,这便是他们共同完成的。
驻足环望,偌大庭院褪去了万年来的空旷孤寂,变得紧凑热闹,只因多出一个懵懂的葡萄精灵。
他抬头,清辉斑驳。
润玉(夜神)“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原来,此前万年,当真是有些寂寞了。
而今……
润玉回望被星辰环绕的清凉殿,嘴角溢出浅笑。
少时,他缓步跨进七政殿,如常坐在白玉案后,抬手拨亮灯芯,取过一旁的《妙法莲华经》翻到夹着书笺的第七页,先是细细研读一遍,再将经文翻译成浅显易懂的文章誊录在册。
一年前,他决议助她成仙。
一年来,未敢懈怠。
索性他学而不厌,在曾经那些荒芜的岁月里,他惯常待的地方便是省经阁,通宵达旦属亦不觉辛苦。
如是一夜过去……
阳光透进窗棂,欢快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花茸“小鱼仙倌,开饭啦!”
润玉用空闲的左手捏了捏山根,抬眼就见花茸扒着七政殿左侧的门板,歪着毛茸茸的脑袋,急不可耐地催促,花茸“小鱼仙倌快来吃饭,我做了桃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余音未散,人已蹬蹬跑走。
自是先行回了不归潭。
润玉兑现承诺,将此处打造成了一方乐园。
虹为桥,星作廊,月柳成荫,松香木制成的秋千被施了法术,一经坐上便会自动摇曳。
十八挂水蓝纱幔被云彩吊着,隔出一间露天书斋。琉璃灯台,寒玉案牍,书架星罗棋布,错落却不杂乱,囊获千百典籍经要,另有花茸爱看的故事汇与连环画。
三餐便在书斋外面的石桌上用。
汉白玉制成的圆形石桌,合围四个石墩。她特意给每个石墩都配了小褥子,坐起来不凉也不咯屁股。
她跑到石桌旁,看着自己亲手做的早饭心情更佳。起手盛了两碗桃羹,润玉便走了过来。
白衣墨发,浑似一副钟灵毓秀的山水画。
他对着看呆了的花茸笑笑,润玉(夜神)“茸儿辛苦了。”
花茸“哦,不辛苦,不辛苦,小鱼仙倌快坐下吃饭吧。”
花茸笑着夹起一块红豆糕,放进润玉左手边的白瓷碟,提了装鱼饵的瓦罐就朝不归潭跑去,边跑边喊,花茸“鲤儿鲤儿,开饭啦。”
抓把鱼食,随手一抛,酱褐色的饵料瞬间没入潭中,便有两条白鲤浮上水面,争前恐后的朝饵料扑去。
花茸“小鱼仙倌,你瞧你瞧,它们吃得多欢呀。白白胖胖,肥肥壮壮,一看就是快要化形啦。”
自认功不可没的小葡萄很为自己骄傲,是她喂胖的。
润玉(夜神)“恐要茸儿失望了。天界第一胖鱼的名号它们当之无愧,化形,却是不能够的。”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小葡萄气鼓鼓,花茸“就因它们出自凡间便不配化形吗?小鱼仙倌,你有地域歧视,这样是不对的!”
好大一顶帽子,把润玉扣笑了。
润玉(夜神)“乃是它们被你养在此处将将一年,这样便能化形,天界早就仙满为患了。”
他停下筷箸,若有所思地“唔”了声。
润玉(夜神)“却能煲盅好汤来喝,这个月份的鱼肉最为鲜美,不如咱们午膳就用……”
花茸“小鱼仙倌!”
花茸瞠目结舌地转身,花茸“你要吃掉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