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逝去，金乌高悬。
清凉殿内。
花茸“唔……”
花茸嘤咛一声。
花茸“姐姐……该起床了……”
言罢才迷迷糊糊反应过来，姐姐已随火神前往军营历练，哪里还有姐姐。
打个哈欠，东倒西歪地坐起身，扫视一圈，不禁愣怔。盖因昨晚头脑昏沉，光线也暗，压根没瞧清殿内陈设，此刻发现，竟是敞亮又雅致。
清一色的原木家具，十几挂水蓝纱幔从殿顶垂落。如同山林与湖水的搭配，简洁、自然。就是过于冷淡了，连朵鲜花都没有。
而她睡了一夜的白玉床，正架在大殿中央，霜色的锦被比云絮还要柔软。枕边摆了一套衣衫，叠得四四方方，颜色是很漂亮的月白。伸手一摸，细腻、丝滑、冰凉，有种浸入醴泉的舒爽感。
花茸若有所思，半晌后，猛地将其抖开。
…………
日头还在慢慢爬，润玉立在庭院当中有些时候了。明媚的光束穿过月柳枝丫，他抬头，只能看到斑驳的光影。
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小鱼仙倌”，他回眸望去。
见少女娉婷，长发未挽，身上穿着与他服色相近的月白纱裙，粲然一笑，提步奔来。
似一朵霜花，带着骄阳的温度。
花茸“小鱼仙倌早啊，多谢你慷慨收留小葡萄！”
花茸兴冲冲地见礼。
润玉（夜神）“举手之劳，何足道哉。仙子尽管住下，可以放心在此等你姐姐。”
润玉的殷勤周到，让花茸舒了口气，她正愁没地方住呢。
花茸“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润玉还礼。
润玉（夜神）“仙子是我璇玑宫的贵客，不必生分。”
花茸“小鱼仙倌太客气了，你不也救过我的命吗？对了，还没感谢小鱼仙倌赠我衣裳呢。”
拍拍纱裙。
花茸“漂亮！我喜欢。”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
润玉（夜神）“喜欢就好。小事一桩，无须挂怀。”
的确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身为男儿郎的夜神，亲自跑了趟幻衣局，在一众织女的惊讶表情下，选了一套女式纱裙。
花茸“话可不能这么讲。”
花茸一本正经。
花茸“圣人言无功不受禄，然而小鱼仙倌一片好心，我也不忍辜负，便想为小鱼仙倌做些什么。”
少女是个有借有还、不赊不欠的性子。润玉表示尊重。
润玉（夜神）“不急，润玉尚无难处，若有需要，定请仙子帮忙。”
花茸“行吧。”
花茸点点头，
花茸“还有啊，小鱼仙倌又忘了，不要叫我仙子，叫我茸儿就好。”
润玉（夜神）“不、不妥。”
润玉略显局促。
润玉（夜神）“如此称呼，恐对仙子的……清誉有碍。”
花茸“青玉？”
花茸挠挠鬓角。
花茸“可我没那玩意儿啊，花界崇尚简朴，禁止穿金戴玉，我长这么大也就得了一根葡萄簪。而且话说回来，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有何不敢叫的？”
润玉哑然。
润玉（夜神）“仙子心如明镜，倒是润玉污浊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心无挂碍自然百无禁忌，如何称呼，确实不重要。”
花茸越发困惑。
花茸“小鱼仙倌哪里污浊了，分明很干净嘛。”
从头到脚观摩一遍，重重点头。
花茸“简直整洁无比！不像我，蓬头垢面，连个束发的簪子都没有。呃……原先也有是有的，昨晚却不翼而飞了。唉，这下回到花界去，长芳主定要狠狠责罚我啦。”
润玉化出一支木簪。
润玉（夜神）“仙子瞧瞧，可是这个？”
花茸“哎呀！”花茸一把夺过，猛点头。
花茸“正是，正是！不想竟被小鱼仙倌拾到了，让我避免了一顿责罚。”
随即用木簪挽了长发，麻利的很。
润玉愣住，实在没什么比瞧着一位倾城佳人，猝然变成一位俊俏郎君，更能刺激眼球的了。
他以拳抵唇。
润玉（夜神）“仙子多虑了，我这璇玑宫地偏人稀，鲜有访客，你不用为了掩藏性别，时时带着锁灵簪。”
花茸“性别？何为性别？锁灵簪又是何物？”
花茸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瞳仁缀满了好奇。
润玉瞠目结舌。
润玉（夜神）“仙子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么？”
花茸点头。
花茸“清楚呀，我是果子精，与姐姐一样，均由长芳主点化，天生地养，无族无宗。”
三言两语，便将她的过去倾倒一空。
可以想见，姐妹俩是如何在无人教养、无人细问的境遇下，如同野草一般摇曳疯长的。因此她们不辩男女，不识人伦。天真纯粹不假，却也傍着危险，极易被骗，甚至……
花茸“小鱼仙倌怎么了？我的身份让你很苦恼吗？你嫌弃我是一个灵力低下的果子精？”
少女受挫的表情拉回了润玉的思绪。
润玉（夜神）“当然没有。润玉只是在想，仙子的身份既然如此简单，又何须佩戴锁灵簪……”
花茸“小鱼仙倌在说这个？”
花茸摸向发间的木簪。
润玉颔首。
花茸如实道：
花茸“这是长芳主赐的，我和姐姐都有，还特别嘱咐我们，绝不能在人前摘下。”
声音倏地停顿，她急忙摆手。
花茸“我的确除了睡觉，从未摘下过，昨夜是它自己跑掉的，小鱼仙倌可要替我作证呀！”
这就怪了，长芳主为何会对两个资质平平的葡萄精灵这般特殊，看似漠不关心，却又帮她们掩盖性别。仅仅是怕她们的美貌被人窥去，从而惹出祸端？可花界只女无男，如此装扮，岂非更加出挑？
那……便是怕被外人窥见了。例如他与旭凤这种误入花界的不速之客。倘若他们心思龌龊，以姐妹俩的心性，焉能不遭毒手。所以说，长芳主当真只是一片好心？
然而花界美貌者众，她也挨个儿赏根锁灵簪不成。
花茸“小鱼仙倌作何一直盯着我啊，我脸上有脏东西？”
花茸扯起云袖就往脸上招呼。
润玉回神。
润玉（夜神）“没有，润玉在看仙子头上的木簪，它……很别致。安生戴着吧，毋要随意取下。”
料想姐妹俩的身世恐有隐情，锁灵簪则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她们。
挥出一记术法打在少女身上，纱裙变长衫，顺眼多了。
花茸“哇！”
花茸竖起大拇指。
花茸“小鱼仙倌好生厉害，还是这样舒服。可小鱼仙倌又叫错了，我一枚果子精，委实担不起仙子这个响当当的名头，叫我茸儿很难吗？”
实话说，有些难。万年来的形影相吊，让润玉对什么事情都很淡漠，如此亲昵的称呼一位女儿家，怎能不拘禁。
润玉（夜神）“……好吧，茸儿。茸儿无须妄自菲薄，你一定会成仙的！”
花茸“承你吉言了。”
花茸笑笑，心里是不信的。
润玉暗暗叹了口气，阻碍少女成仙的根本原因，并非她的资质，乃是她的体质。先天不足，注定要比别人多付千百倍地努力，才能勉强达到同等效果。
润玉（夜神）“路漫漫其修远兮。然，有志者事竟成，润玉相信，天不负人。茸儿若不嫌弃，我愿指点你道法经要，助你羽化登仙。”
花茸愣了，眼中渐渐溢满光彩。她“嗷呜”一声，拦腰抱住恩公，蹦跳大喊。
花茸“不嫌弃！不嫌弃！”
润玉脊背僵直，索性少女很快便放开了他，刚要松口气，少女竟噗通跪下了。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