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牡丹
“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那姑娘转转身,染满了胭脂水粉的水袖跟着凭空吹来的仙气舞动,她眼里含情脉脉,望了一眼,便望低了杨柳楼心的皓月。擦满了粉的面颊微红,轻飘飘地接了下句词,好似从天边传下来天籁。
那先生坐在下面,眯了眯眼,饮尽了杯中酒,再次斟满,饮尽。
“客观,可还满意这戏?”小二疾步窜了过来,低头哈腰地赔笑道。
那先生应了一声,赏了些银子。
“小二。”
小二拿了银子,正要哈着腰跑出这戏场,又闻先生叫住他。
“您说。”小二再次屁颠屁颠地颠回来。
“这戏子是……”
“诶,回客官的话,这是我们唱曲里的头牌,柳盈,单单爱唱这一出牡丹亭。”小二捏着银子,客客气气地回答,“您还满意吗?要不,给您换了?”
“不用。”
又是一些撒下的银子。
“柳盈——柳盈——”老鸨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嘶哑难听。
“听得见!用不着妈妈您这番死喊!”卸了妆的柳盈坐在梳妆台前,也大声回应老鸨,喊完了还小声碎念,“死人妈妈,这番折腾我,狗娘养的总有一天惨死。”
“柳盈——”老鸨扭着肥胖的身子走进包厢,脸上的浓妆已经被汗水花了,难看至极。
“诶,这呢。”柳盈站起身,依着台子死盯着老鸨,没有一丝客气,“妈妈找我什么事?柳盈今天可是乏了,没功夫再唱了。”
简而言之就是,老娘今天累死了,就是有屁也明天再放。
老鸨讨好地笑了笑,脸上的横肉挤成了一团,把眼睛挤没了,妆也花的更厉害了。
“死人看众,他娘的非今个见我,明个再见能死了是怎么着?这么着急莫不是投胎去?”柳盈一边碎声骂着,一边快步走着。
“柳盈,你这话可不能当着客观面说。”小二提醒着。
“知道了,一天到晚破事这么多,还一遍一遍提醒,不说能死了是怎样?”柳盈骂道,她知道她一天到晚这样骂所有人都习惯了,小二不会放在心上,“真是我上辈子该你们的。”
“柳盈!”
“知道了,不说你就满意了,是吧?”柳盈边走边骂着,路过的人听了没一个不皱眉骂呸的,“老娘今个偏说,看哪个狗娘养的敢说拦一句。”
小二不再做声,柳盈也安生闭了嘴,毕竟快到先生房间门口了,只小声念道一句:
“死人。”
小二看了看她,示意她安静,自己前去敲门。
“爷,人给您带来了,您看是?”
“进来吧,送壶酒来。”
“是。”
柳盈看着小二低声下气赔笑的样子,白了一眼,走了进去。
“爷。”柳盈小声叫了一声,与刚才骂人的气势完全不同。
“你就是柳盈?”那先生抿了口酒,斯条慢理地说,这要是在平常柳盈早就骂出声了,可现在她只能忍着,“曲唱得不错。”
“谢谢爷。”柳盈走过去,装作乖巧地笑笑,“您要是想听呀,柳盈明个再唱给您听,今个柳盈累了,乏了,唱不动了,对不起爷了。”
姑娘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扬起甜美的弧度,两颊旁的碎发摇来摇去,眼中的墨瞳一闪一闪,笑声也轻盈盈的,舒服极了。
柳盈知道,来这里的男人最吃这一套。
“没事,我也没打算听曲。”那先生看了她一眼,这话听得柳盈怒气直直往上冒,本生她就只会唱曲,不叫她唱曲还能做劳子。
“那爷找柳盈是要?”
“喝酒。”
喝酒找妓子去啊!找我戏子做劳子?真是脑袋坏了,迟早有一天惨死!
这时正好小二把酒送了进来,满满一壶端在了桌子上。
“会温酒吗?”
“不会,爷。”柳盈忍不可忍,直截了当地答道,她哪里是不会温酒,就是忍不了这人。
那先生叹了口气,“算了,出去吧。”
“那还用帮您叫几个姑娘过来吗?”柳盈在走出去前细心问了句。
“不用了。”
死人,柳盈一边想着,一边碰得一声关上了门。
回去了柳盈也照样睡不下,满脑子都是那位先生,怪得很。
到了半夜,柳盈索性不睡了,起了身,偷来一壶酒,边喝酒,边练曲。
说是练曲,也不过是自己瞎哼两句,自娱自乐。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柳盈含着酒哼道,声音细小,窸窸窣窣地传出门。
门外那先生路过,闻到这曲声,笑了笑,继续走过了。
柳盈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地歪在床上睡下了。
第二日,那先生果然来了,柳盈唱了曲。
第三日,那先生也照例来了。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柳盈和先生不知怎地渐渐熟络了起来。
也许是从柳盈当着他的面骂出第一声死人,之后羞得无地自容开始,也许是从柳盈无意每日在门口迎着先生进来开始,又也许是从柳盈每日都会留着一点余力给那先生唱曲,陪着那先生喝酒开始……
总之,柳盈就是觉得,那先生与其他客人不一样,非常不一样。
柳盈也曾打听过那位先生,只知道那位先生姓谢,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叫什么,什么身份,无一知道。
谢先生曾经问过柳盈的年龄,师傅,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大概也只是搭讪,没话找话。
柳盈才十五,曲是跟着几个年长的戏子姐姐学的,平时就喜欢唱唱曲,讨厌一切不符自己心意的事。
一日,谢先生随着几个朋友来的,平日里他都是一人来,只有那天是有三四个身影踩着时间进来的。
柳盈那日唱得是西厢记,她饰崔莺莺。
当崔莺莺和张生结为兄妹时,她眼里的泪水闪着光,被谢先生看的一清二楚。
“这戏子生得倒是生得几分姿色,也有把好嗓,无怪谢兄每日来这百花楼。”一人打趣道,谢先生也只是笑笑,“谢兄若是真心喜欢,何不把她赎出来,每日放在家中岂不欢喜?”
“唉,既是赎了出来,谢兄哪里能往家中带呢?”另一人连忙阻道,“那谢老爷,谢老夫人,怎会同意?”
“不用谢。”谢先生见缝插针,急忙回了朋友那句“谢老爷”,惹得几个人又笑又骂。
“闻得这戏子也没什么好脾气。”一人开口解释,谢先生盯了他一眼,“据说是这里有名的泼皮辣子户,一天到晚骂个不停,还齁难听。与这时的曲声可截然不同,也无怪谢兄心里喜欢却只是来这百花楼看。”
“啊,原是怕老婆啊。”一人起哄道,几人大声笑起来。
“今个就散了吧,我请了。”谢先生在一阵笑声后一字一字念道。
其他几人也不由觉得扫兴,便调侃几句后纷纷离开,只剩谢先生一人留下看戏。
再太抬眼,张生已经是状元了。
“今个怎愁眉苦脸的?”谢先生用手指敲了下柳盈的额头,打趣道,“最后修成正果的曲子却便被你崔莺莺唱成了悲剧。”
“我崔莺莺也有心事啊,嫁了张生又如何?”柳盈斟满了两杯酒,拿起一杯一饮而尽,“最终不如红娘那般自由快活。”
“嫁了意中人,又打算自由自在,你这崔莺莺挺贪心啊。”谢先生拿起另一杯,只是抿了一口。
“怨不得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呢。”柳盈看着谢先生,双眉微微蹩着,墨瞳再次涌上泪,“我崔莺莺就是这般贪心。”
谢先生笑了两声,笑得柳盈心烦意乱。
“今个柳盈唱了三出戏,累了,还请爷见谅,柳盈先退下了。”柳盈快速起了身,也不管谢先生的答复径直走出了门。
“崔莺莺有心事,张生能不跟着心急悲伤吗?”谢先生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着门外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君不见满山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柳盈即是回去了,也休息不下,心里乱,脑袋就跟着乱,就又开始大声唱曲,唱到精疲力尽,浑身无力,才休息下。
柳盈唱得好,这是来过百花楼人尽皆知的事,可偏偏有些王公贵族的花花公子也来转,柳盈唱曲就被瞧个正着。
那公子几次三番地把柳盈请去宫里唱,柳盈也不敢不应。直到有次被皇帝看个满眼,柳盈吓得直直唱错了一段,逗得皇帝一笑。
柳盈这件趣事在百花楼私下传得沸沸扬扬,谢先生也听说了,自然没放过打趣她的机会,连连笑了她三天。
过了几天,皇帝居然打发人来请柳盈唱曲。柳盈更是吓得手忙脚乱,被几个姐妹扶上了轿子。
回来后,谢先生也没放过这件事,问了个究竟。说来也不过是皇帝看折子,她就在一旁唱曲,唱了整整一夜,皇帝连抬眼看她一眼都没看,嗓子都唱坏了,最后就给了些银子打发出来了。
可怜了这把好嗓。
“死……”柳盈哑着嗓子正打算骂人,却又想皇帝是什么人,平常提一提都是不行的,更何况是骂,这是要被诛了九族又杀头的,她便没再说下去,只是在心底默默骂完这句话。
谢先生听了,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想来又笑了。
谢先生照常每日来趟百花楼,柳盈也与他越来越熟悉,每日都在门口望着他进来才算安心,他来得时间也不定,大概就是在傍晚那会。一有晚了些,柳盈就气得不行,见谁骂谁,怄气在门口等到他来。
这夏日还好,一到了秋日,冬日,天黑得早,又凉,柳盈又不肯进屋,直直冻着了,生了一阵子病。这下谢先生再也没敢来晚过,天气再冷些,就穿得厚一点,把自己穿来这里的外衣褪下披到柳盈身上,衣内被他捂得暖暖和和。纵使柳盈每次都挣下,死也不穿。
又过些日子,谢先生早到了些许,柳盈都没来得及出去迎。他是来道别的,虽然没有直说,但柳盈听出来了,一下摔了酒瓶。
戏也不唱了,人也不见了,酒也不喝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了好久,直到第二天早上,她一夜无眠,他早已离开。
都说戏子无情,可偏偏她有情。
那天傍晚,她照例等着,没在门外,而是在门里的小桌子旁,坐在木椅上,怎么也不舒服。死死得等着什么,谁说也不好使,就是在这里等着。
已经是三更了,她还是没回去。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她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没有约定,她只是在空等。
又过了阵子,正是上午,有人请柳盈去趟谢府,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她简直是被驾着去的。
谢先生病了,病得厉害,咳得不停,药单子就放在桌子上,仆人还没来得及去抓药。
尽是些名贵的药材,柳盈看着药单子,小声念出来药材的名字。
“原来你识字。”这时,谢先生正从里屋迈了出来,脸色煞白,声音轻弱了许多,说句话就要咳上一会,身子也清瘦了不少,走路都不如之前稳了,看得出他病得厉害。
“我怎的不能识字?”柳盈见到他,虽是惊讶,却也不忘先挖苦他一句,再去关心,“怎么这样了?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着,柳盈走上前扶住了他。
“没什么大事,就是些小毛病,只是一直没瞧大夫,才这样的。”
柳盈皱皱眉,扶他坐下了。
“有病就去瞧大夫啊,找我来做劳子?”
“不过是想听曲了,思来想去也就你唱的最好。”
柳盈白了他一眼,惹得谢先生笑了笑。
虽说这样,柳盈照样唱了支曲, 过了一会,药也煎好送来了,可柳盈可不负责喂药,唱完曲甩甩袖子就走了。
出去时,她恰好见到了谢老夫人,老夫人端庄严肃,脸上看不出一点慈祥的意思。她瞥了柳盈一眼,冷哼一声,红颜祸水的意思从她的举手投足见就能看出来。
柳盈行了礼,正打算匆匆离开,却被叫住了。
“站住。”简单的两个字从老夫人的嘴里出来显得不可抗拒,柳盈也不敢不停住脚步。
老夫人草草打量了她几下,眼神的变化显而易见。
“柳市复的丫头。”老夫人皱着眉,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厌恶。柳盈瞪大了眼睛,柳市复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柳市复是……”柳盈歪了歪头,脑袋像被什么重物砸了一般,一片混乱,“您……”
“柳家的丫头。”老夫人的声音缓和了不少,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柳盈离开,柳盈自然也不停留。
柳盈回去后不久,也就三钟茶的功夫,谢府又来了人,给柳盈送来了一盒银子,足足能把柳盈赎出去还余下大部分。
柳盈犹豫了好久好久,直到接近傍晚,她决定离开百花楼,收拾好不多的行李,留下赎金。
“诶,柳盈。”老鸨清点着银子,看了眼柳盈,“留下这一晚吧,谢先生应该还不知道谢府把你赎了。”
柳盈张了张嘴,打算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轻飘飘地回句:
“这关谢先生何事?”
老鸨笑了几声,笑声尖锐,十分刺耳。
“换个说法吧,就是咱们这行的早就无论有什么脸面。”老鸨笑道,“有想说的就直说好了,别到最后落个花落人亡两不知的下场。今个脱鞋上了床,谁又能保证明个就准能把鞋再穿上呢?”
“呸,死人妈妈,不留人不说还咒人家。”柳盈红了脸,小声骂道,语气又没有半分骂人的意思。
老鸨又笑了,挥挥手让她走了。
柳盈前脚离开,谢先生后脚就来了。
“今个倒是新奇,柳盈不在?”谢先生轻轻扑着扇子,向老鸨问道。老鸨没听着,倒是被一个小丫头听着了。
“柳盈姐姐走了,有人赎她出去了。”小丫头看起来天真无邪,声音脆生生的。
“噢?”谢先生皱起了眉,“可知那人是谁?”
“只知道是个大户人家,估计是哪个贵老头子娶小妾。”小丫头故作成熟地说,“一树梨花压海棠。”
“小妮子不干活在这里烦客人做劳子?”老鸨看见了,几步走了过去拧住小丫头的耳朵把她扯到了一边,小丫头疼的呲牙咧嘴,“客观,您今个是想?”
“没什么了。”
从今往后,谢先生没再踏入百花楼一步。
过了一年多,晚上,柳盈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拿着药,哆哆嗦嗦得往回走着。她没想到外面会有这么冷,现在既没到腊七腊八,也没到数九隆冬,可就是冷得要人命。
她本生就病了,现在又得受冻回去,难受得很。双手几乎冻僵了,风还在刮,灯笼里的火苗奄奄一息,风吹得眼睛看不清路。
远远的,传来马车声。
她不在意,这本身就与她无关。
马车近了些,又近了些,马蹄的声音响得她心烦,想要骂出口,可惜嘴唇也冻的生疼。
“柳盈。”熟悉的声音响起在马车窗边,柳盈艰难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谢先生。
谢先生见了她这番,连忙叫停马车,下了车熟练地把外衣披在她身上,她咬住嘴唇,无语。他将衣服把她围成一团。
“你去哪?我捎你一程。”谢先生大声说,她转头看了眼前路,茫茫没有尽头,又天冷至极,只好低头应了一声,“上车吧。”
她被扶上了车有一会,才开口说话,报了自己的住处。
“好久不见。”谢先生小心翼翼地搭讪道,柳盈抿着唇,眼中的泪水无比熟悉,双颊被冻的通红。
“好久不见。”她终于答道,如释重负。
谢先生继续说了下去,说的不是别的,正是老夫人那天见到柳盈的那番话的解释。
柳盈本是柳家的小姐,她的父亲是柳市复,有名的外交官,可惜被人诬陷贪污,家道中落,小小年纪父母双亡。那年柳盈五岁,被百花楼的老鸨拾到,见得小姑娘长得清秀水灵,便带回了百花楼,学习唱曲。
柳盈之前与谢家的老爷,夫人见过两面,印象不深,但谢老夫人还是认出了柳盈,打发了点银子去,把她赎了出来。
也难怪柳盈识字,不过是小时被教了几个字,该认得的都认得罢了。
谢老夫人本觉得若是谢先生真心喜欢柳盈,娶个正妻后,柳盈就当个小妾养着也什么,就当是养只家鸟了。
可知道了柳盈的身份后便不敢再让他们相见,这天生有着厄运薄命的前贵族小姐又怎能娶得?双方跑了一方便是最好的了。
说着,马车到了柳盈的住处。
“谢谢先生。”柳盈扶着马车门边,正欲下车,却又被拦住。
“我送你上去。”
柳盈怔了怔,又立刻笑道:“用不着,两步道的事。”
可谢先生依旧坚持,柳盈也只好由着他。
柳盈的住处算不上简陋,但也没有多奢华,只是一般,干干净净。
“柳盈。”
“我到了,你下去吧。”
“柳盈。”
“快走吧。”
谢先生盯着她,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始终没敢对上他的视线。
“先生……”
他们已经分辨不出是谁先吻上的谁了,两人都有份。先是吻成了一团,后来又滚上了床。
楼下的马夫早就被打发走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柳盈不出意外得还是处女,即使是从百花楼出来的,但也毕竟只是个戏子,唱曲的,其他的一概不干。
可谢先生可是姹紫嫣红开遍,不比柳盈这般青涩。
第二日清早,柳盈醒来后发现谢先生早已起来,就在身边。
“这下您可是见着了,俗话说,婊子,戏子最是无情无义的。”柳盈笑着打趣道,说着真的打了谢先生一下,“但其实啊,戏子在戏里,也有情;婊子在床上,也有义。”
谢先生也笑着拿住了她的拳头,逗了她两下,她也下了床,穿好了衣服,与他闹了起来。但不过一会,他便该离开了。
“想知道我叫什么吗?”谢先生在走前突然问,使得柳盈扬了扬眉,“你不是识字?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倒是说啊,这番磨我做劳子?”
“谢羽风。”他拿起柳盈的手,缓慢地在她的手心里写下这三个字。
“谢羽风,谢羽风……”柳盈轻轻念了两遍。
“是了,记好了。”他握紧柳盈的手,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神色,“我该走了。”
柳盈看着他的背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不会再回来了,这是道别。
“我唱支曲给你听吧。”
已经触碰到门的手指缩了回来,动作缓慢犹豫。
“好,你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恁般景致
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
朝飞暮倦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是花都放了,那牡丹还早
“唱错了。”谢羽风笑了笑,转身离开,便真的没再回来过。
唱错了,爱错了。
牡丹不是晚放,而是早放,一年四季都在放。
她便是他心中的那支牡丹,国色天香,风华绝代,长盛不衰。
窗外,小姐你看啊,那牡丹终于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