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稳了稳情绪,言念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无奈思绪还是太乱,心口也闷得慌,实在是难以入睡,索性拿上书包去了书房。
一打开书包,就看见了之前一直拿在手上的随记本。
于是,原本是要拿出各科卷子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就将本子抽了出来。
翻开第一页,一张卡片随之飘落。
嗯?这是什么时候夹在里面的?
言念有些懵然,蹲下身将卡片捡起端详了片刻。
这是……书签?
正面的形状是一颗蓝色星球,上面有一枝安静绽放的红色玫瑰。
翻到背面,几行遒劲有力,大气工整的行书字体跃然纸上:
“我迷恋宇宙,星辰,浩瀚的星河。
星球间相互绕转依赖,
小王子种玫瑰,宇航员寻找水,
外星人以月球当台灯,
在所有神秘的笼罩下,
我舒展,又安心,
因为我知道,总有星星因我而亮,为我闪烁,穿越无数光年来说爱我。”
一时间,混乱的大脑瞬间空白,刚刚压抑下来的情绪顷刻决堤,眼泪汹涌而出。
没想到,意料之外的文字比突如其来的回忆更令人难过。
与心理的自欺欺人相比,生理性的眼泪显然要诚实得多,温热的触感不断地提醒你,这个坎明明就是过不去,你也明明会委屈。
所以,爸爸,如果你化作星星,还会为我而亮,为我而闪烁吗?
你还会依然爱我吗?
言念靠坐在墙边,失神地望着窗外静谧的夜空,无声地哭了许久。
不觉间,有滴眼泪顺着脸颊划过,滴落在手中的书签上,模糊了一角的“爱”。
只是,可惜你没办法回答了,因为今晚并没有星星。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在每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日子里不停奔走。
转眼,开学也近一个月了。
同学们都逐渐按耐不住对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的期盼,仅仅是走在路上都能听到三两句开黑出游的邀约。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心思早都飘到九霄云外了!国庆休息又怎样?我可告诉你们,开学就是你们入校的第一次正式月考!假期都给我好好备考!”
高一年级教导主任左云峰女士此话一出,例行晨会算是彻底炸了锅,窃窃私语声简直要盖过了话筒里恨铁不成钢的警告声。
胡明锐生无可恋地仰头望天,上一次考试,也就是突然袭击的入学摸底测试,他刚以压倒性的优势荣获全班倒数第三。
他也是首次意识到,老师们口中所谓的“放松考”、“不排名”一律都是模棱两可的迷惑性发言。
看着学习委员将一张成绩排名贴在后黑板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学校的深深的套路。
原来这里的“不排名”单指是不在全校范围内排名,而非不在班级内部排名。
李帆看着这张密密麻麻排满名字的表格,手指在从上至下飞速划过,口中一边碎碎念着“拜托拜托…”
看到第二页时,突然,指尖一顿,瞳孔瞬间睁大。
“我靠!差一点我就倒数第一了!”
张庭从后面缓缓飘过:
“啧啧啧,可不是差一点嘛,倒数第二。”
李帆:“……”
“唉我说老乔!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复习了?!明明都是第三,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胡明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成绩单第一页的第三行。
乔宇宁白了他一眼,冷冷道:
“不好意思,我就是不复习也不会比你更有进步空间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的胡明锐:“……??”
我真的会谢。
直到老班端着他的保温杯,悠哉悠哉走进教室,众人才从上次摸底考的惨痛经历中回过神来。
老班向班长刘晨招招手,示意他上讲台领走要下发的物理测试卷子。
然后喝一口枸杞泡的茶,清了清嗓子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同学们,关于国庆后的月考,刚刚左老师已经强调得很清楚了,大家也趁此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对于这开学一个月以来到底学得怎么样?有没有适应高中的节奏?是否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
胡明锐尽管已经心知肚明,但总归想垂死挣扎一下,于是开口问道:
“老班,那这次成绩是全校排名喽?”
老班扶了扶眼镜,用最和蔼可亲的笑容,说最让人难受的话:
“其实不止是这次,而是今后的每一次考试都要排名。尤其是这学期的成绩排名直接决定下学期文理分科后的分班等级。”
众人闻言都愣了几秒,然后就爆发出了一阵怨声载道,久久都没平息。
班成见状笑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就听门口传来“咳咳”两声,所有人闻声看去。
这一看,一瞬间都熄了火。
王美萍今天穿了件藏蓝色长款连衣裙,微卷的头发扎了个低丸子在脑后,一双黑色皮质高跟鞋“噔噔噔”几步就上了讲台,然后笑着和班成打了声招呼。
班成也不再多停留,夹着课本和资料,拿上水杯,临走时留下一句“都收收心,好好听课”就离开了教室。
一旁翻着化学课本的王美萍看底下的同学们像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趁课代表开多媒体的间隙,本就习惯了做班主任的她也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因为假期结束就要考试,各科的卷子也不会少,大家都要认真做,做完后要复习,不能一门心思都扑在玩儿上。
要记住,咱们的目标是三年后的高考。”
高考,不久之前还感觉很遥远的词,如今好像已经近在咫尺。
明明还有三年,却好像在每一次提及的时候就变成了明天。
言念看着化学老师在白板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五个字:
丁达尔效应
思绪瞬间从高考抽离。
脑海中渐渐浮现林深处那些盛大的光束,有位少年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告诉她,这就是丁达尔效应。
想到这里,言念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角。
看到书签的那个晚上,言念不知道自己默默流了多久眼泪。
只记得自己将那段话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滴在上面的那滴泪都已经完全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