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上】

斯波乐默默无言地看着她们俩商量完，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这里有些不太方便，不知警幻阁下是否建议与我一同去一个稍微僻静一点的地方？”

对于对方没问自己名字却又清楚名字这一点，警幻并不感到惊讶——毕竟如果对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预言家的话，那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警幻略略地思索了几秒钟，然后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斯波乐的要求。刚想带上玉天玄一同前去，斯波乐又轻笑了两声，道：“抱歉，一般占卜的话，都是一次一人呢。”

轻笑声宛若银铃一般，叮铃铃的，清脆且迷人。让警幻想起了幼时北府门前挂着的一串用纯银与浅蓝色玻璃制成的风铃，每至傍晚时分，西边天空的晚霞总是会轻轻地，轻轻地为其覆上一层宛若薄纱般轻盈的绯红色。晚风吹过，总是给人一种门外有几名少女正在嬉笑玩闹的错觉。

幼时的警幻常常会在一天的魔鬼训练之后，抬眸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总是妄图想要寻找到天空的边缘——这也许就是，她那墨黑色眼眸总是如同深渊般无边无际的原因之一吧。

但这种过于轻快的笑声，也总是会勾起一些对警幻自己来说一些不太友好的回忆——漫天的星子，光芒是那样的微弱，仿佛那无边的黑暗在一瞬之间就能将它们吞噬的一干二净，不留一点希望。碎在院子里的风铃，宛若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一般，在腐朽的芬芳中有勉勉强强地苟延残喘着，还有——还有铁锈的血腥味儿，甜津津的，但又非常的怪异。破碎的玻璃声打破了如死寂般的黑夜，尖叫声，哭声，喊声，充斥了北府的大院子里……

警幻微垂眼帘，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太好的回忆——可惜，当她越是想要忘记的时候，就越是无法忘却——就如同令人厌烦的压力一般。

她匆匆地跟上了斯波乐的脚步，来到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斯波乐撩开了一丛有一人高的蔷薇丛，示意让警幻先进去。警幻稍稍的打量了一下这丛蔷薇藤蔓——上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苍绿色，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星星点点的白色蔷薇衬的着丛植物越发的娇弱无力。

警幻稍稍的安心了一些，然后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不算大，也不算小——大约能容得下两个人左右。里面铺着一层有些陈旧的波斯地毯，似乎有一定的年月了。但如果细细看来，做功还是非常精细的。似乎是中世纪的那些西方贵族不知从哪里讨要过来的收藏品。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着，好似中秋节那天夜空中的月亮一般，不是清冷的银白色，而是简简单单、温润如玉的暖黄色，让人纵使身处异乡，只要一抬头，便能将思绪飞至千百里之外的故乡中。

斯波乐跪坐在地毯上，拿出了一沓子塔罗牌——似乎不是塔罗牌呢。没准是其他不知名的卡牌吧。牌纸有些昏黄，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是很新的，能看出来主人一直都很珍惜。

她示意警幻也坐下来。然后便又沏了一杯浓茶——警幻不懂茶艺，分不清茶的好与坏——但对于警幻来说——稍微粗俗一些，只要是能够让警幻回忆起一些久远飘渺无法触及却又令人怀念的人与事的茶，就是好茶。

雾气四起，在一片漂泊不定的乳白色当中，警幻逐渐看不清斯波乐的容貌，茶的气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明显——就像是一个神明一般，不喜不悲，不怒不燥，平平淡淡，没有过多的装饰，就是一片极淡的颜色。恍惚之间，警幻似乎又想起了《凹凸世界》还未停播的那些日子——她还能看见少年晴朗明媚的笑——对于警幻而言，这一抹笑，就算是用璀璨星河中的一捧灼灼耀眼的繁华，也换不来。温和如同春风一般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

“想够了没？”斯波乐戏谑地问着。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人类就是如此，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话音刚落，便将卡牌齐刷刷地摊在了警幻的面前，说：“你想知道什么？”

“命运。”

人在茫然无措的时候，总是会去相信一些神乎其神的话。

“嗯，命运吗？”斯波乐婆娑着下巴，神情在雾气中晦暗不明。

警幻深吸了口气，然后闭着眼，随便地摸索了一张牌，然后递给了斯波乐。

“嗯……秋海棠？很好看呢……”斯波乐喃喃地说着，“可惜……不是个好命。”

……

柬埔寨少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过往一般，神情微微地愣了一下，烟蓝色的眸子在薄薄的雾中竟闪着些泪光——她想起了在此之前，最后一个抽到这张卡牌的人——那是个少年，很好看，也很脆弱。穿金戴银，是个富家子弟。但并没有那种纨绔子弟带着的痞里痞气，反而还有一些白净书生的“错觉”。

惊鸿一瞥，便是万年。

赤金色的眼眸是温和的，苍白的勃颈上细细的青筋明析可见，薄薄的嘴唇上仅有的一丝丝的浅粉色，有气无力地告诉其他人——这个少年还是活着的。

“一生为情所困？”

她依旧记得少年带着些懵懂无知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然后轻起薄唇，重复了一遍少女给他的答案，在句子的末尾加上了语气微扬的问号，表示自己的疑问。

“如果就算没有心脏也能为情所困……”

……

“‘那可真幸运啊……’”斯波乐带着些哽咽的语气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让警幻听的云里雾里。

“啊嘞？你什么意思？”警幻微微蹙起秀眉，有些不太明白——这姑娘怎么一会说“命不好”，一会儿又说“真幸运”呢？该不会是……疯魔了吧？

“没什么。”

对方回答着。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非常轻松。

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地毯上，让颜色更深了一层。无声无息。

是啊，很幸运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