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季清垂下眼睑不再说话,小心地将蓝启仁扶了起来,藏在睫羽阴影下的那双眼睛茫然无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试图用沉默掩盖慌乱。
蓝启仁看出他神思恍惚,也不再开口,只握紧了手中的两截断剑,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聂季清身上,靠着他进了方才那处洞穴。
地上的藤蔓还挂着血,在昏暗的洞穴中显得尤为诡异,蓝启仁立时绷紧了神经,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聂季清看他一眼,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肩头,低声道:“别怕,这里很安全。”
这句话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竟将他心头所有阴霾和不安轻轻巧巧卷了去,蓝启仁紧绷的后背松了松,慢慢移进了山洞内部。
聂季清还是沉默。沉默着从乾坤袋里掏出几件旧衣服在地上铺好,半扶半抱地把蓝启仁安置在上面;沉默着捡了些枯枝搭好点了火;沉默着转身离开洞穴,往外走去。
蓝启仁想叫住他,话语连同目光却一齐凝在了他的后背上。
衣衫破烂,血肉模糊。
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珠,把视线移到那片带血的藤蔓上,心头小小地慌了一下,舌尖愈发艰涩,再抬头,人已不见了。
而出了洞穴的聂季清,正想着打个野味给蓝启仁熬些汤喝,好补补气血,可这谷底被相柳盘踞多时,哪里还会有旁的活物存在,反倒是尸横遍野,触目惊心。
聂季清整理好一具尸骨的姿容正预备往林间深处走去,却被旁边一名死去的妇人拦住了脚步。
那是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后背四肢早已被相柳啃食得干干净净只余骨架,然而她双手护着肚子,拼命保护着她腹中即将出生的孩子。
聂季清瞳孔剧烈地震了震,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想要把妇人护着肚子的手移开,却发现妇人护得极紧,想要取出里面的胎儿,只能狠心把她的手骨捏碎,他心里暗道一声“得罪”,便小心折断了妇人的小臂,探查起那胎儿的状况来。
虽然早知这孩子活不了,可当他摸到毫无搏动的心脉时,一颗心还是往下沉了沉。他不死心,又试着探了探孩子的灵台……
如一滴水催开草芽,孩子的灵识竟微弱地绽成一簇小小的火花。
聂季清双眸蓦然亮起,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岸上,猛地喘过了一口气,将这抹几乎快要消散的灵识收入了锁灵囊中。
哪怕他知道这不合道法,请蓝启仁超度了这孩子才是正道,哪怕他清楚想要养住这抹灵识,甚至让这灵识凝为实体有机会看看世间几乎不可能做到,他也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呢?
聂季清捧着锁灵囊,掌心源源不断地往里面输送灵力,看着灵识微弱的光微微亮了些,便满眼都是快要溢出的希冀。
他的额头轻轻抵在锁灵囊上,双眸微阖,低声呢喃:“你的娘亲拼了命想让你活下去,所以你可要好好努力……”
正如他一般。
他的娘亲生他时遭逢变故,在生下他之前便没了生气。
他也是被母亲藏在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他幸运些,没断气便被他父亲从他母亲肚子里剖了出来,得以见一见这车水马龙的人间。
他们不是不详的棺材子。
他们只是没有那么幸运,没来得及被自己的母亲吻一吻额头而已。
“她把所有的生机都留给你了,你要听话,好好长大。”
灵识微弱的光闪了闪,像是在回应他。
聂季清沉默了一会儿,将锁灵囊妥帖收好,起身仔细地将妇人的尸骨收殓好,郑重承诺:“您安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您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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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考完啦,尽量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