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上的眼底渐渐有纷碎的柔情慢慢积蓄，沉吟良久，他终究长叹：“慧贵妃，她伺候朕也有十多年了。罢了，朕便去瞧瞧她吧。若是高斌问起，朕也好说，最后一次见慧贵妃的情景……”

皇上去时，慧贵妃换上了册封贵妃时的吉服，她正襟端坐，脸上以浓厚的脂粉极力掩盖着病色，守候在窗下，引颈企盼皇上的到来。

皇上步入寝殿时，慧贵妃竟先听见了，由侍女们搀扶着，吃力地请下安去，仰起脸对着皇帝露出一个极明媚的笑容。慧贵妃原是病透了的人，只剩下了一副虚架子，皮肉都松松地垂着，这一笑更显得胭脂虚浮在脸上，如套了一张面具一般。皇上看着她这样的笑意，想起多年来她娇艳绝伦宠冠六宫的日子，亦有些心酸，便虚扶了她一把：“你既病着，便别劳碌了。”

这话原是寻常，可现在落在慧贵妃的耳中，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肺。慧贵妃不自觉便落下泪来：“皇上厌弃臣妾至此，多年不肯来见臣妾一次，臣妾原以为自己要抱憾终生而死了。”

慧贵妃一落泪，脸上的脂粉便淡了一层，慧贵妃很快意识到这样流泪会冲刷去脸上的脂粉，匆匆拭去泪痕道，“臣妾深悔当年过失，本不该厚颜求见皇上。但臣妾自知命不久矣，许多话还来不及对皇上说，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皇上。”

皇上叹息：“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朕来瞧瞧你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还这样费力打扮，穿着这么单薄的衣裳，仔细冻坏了身子。”他嘱咐，“还不赶紧扶贵妃去床上躺着。”

慧贵妃如何肯躺着，挣扎着跪下道：“皇上。臣妾自知是不能了，这件衣裳，是皇上当年册封臣妾为贵妃时候，臣妾穿的，臣妾很想穿着它再和皇上说说话。”慧贵妃转头看向茉心，吃力道，“茉心，你带着人出去，这里有本宫伺候皇上就是了。”

茉心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带着众人退下，紧紧掩上了殿门。晞月跪在皇帝身前，指着桌上的茶点道：“这茶是皇上喜欢的龙井，点心是皇上喜爱的玫瑰酥。皇上都尝一尝，就当是臣妾尽了伺候皇上的心意了。”

皇上略略闻了闻就知道是陈年老茶，便没有用茶，容色慢慢淡下来道：“你一定要见朕，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也免得自己劳累。”

慧贵妃点点头，从供着茶点的小桌底下的屉子里取出用手绢包着的一样物事，摊开道：“皇上，您还记得这串翡翠珠缠丝赤金莲花镯么？”

皇上颔首道：“这是你和如懿嫁入潜邸不久，皇后赐给你们俩的，一人一串。朕记得。只是，怎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