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皇上同娴妃到了暖阁，皇上坦然相对，道：“朕都会尽数告诉你，因为你是如懿，从来对朕知无不言最最坦诚直率的如懿。而朕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朕当年留下阿箬，一则是要她放松戒心，也是怕真有主使的人要灭她的口；二来当时治水之事很需要她阿玛出力，旁人也帮不上忙。所以一直拖延到了今日。如懿，你要明白朕，朕首先是前朝的君主，然后才是后宫的君主。”

他的话，坦白到无以复加。娴妃忍着内心的惊动，这么多年，她所委屈的，介意的，皇上都一一告诉了她。

她还能说什么呢？皇上数年来那样对待阿箬，本就是对她的宽慰了。于是她轻声问：“皇上真的相信没有人主使阿箬了么？” 皇上的目光波澜不兴：“她一个人都认了，你也听见了。再攀扯别人，只会越来越是非不清。所以朕也希望你明白，到阿箬为止，再没有别人了。” 这样的答案，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娴妃眉目含情看向皇上：“皇上的用心，臣妾都知道了。”

皇上温然道：“朕很想封你为贵妃，让你不再屈居人下。可是骤然晋封，总还不是万全之策，朕也不希望后宫太过惊动。但是朕让你住在翊坤宫，翊坤为何，你应该明白。”

坤为天下女子至尊，翊为辅佐襄赞。她知道，皇上是在暗示她仅次于皇后的地位。娴妃心中微暖，复又一凉，想起阿箬的遭遇，竟有几分凉薄之意。但愿皇上待她，并无算计之心。 那么，便算是此生长安了。

娴妃回到翊坤宮中，已经是天光敞亮时分。昨夜相拥而眠，红烛摇帐的温存尚未散去,皇上便着李玉将阿箬送了来。

娴妃正对镜理妆，李玉恭恭敬敬道：“启禀娴妃娘娘，皇上说了，阿箬是您的奴婢，所以还是交还给您，任由您处置，也要以儆效尤，告诫宫中的奴才们，不许再欺凌背主。只是有一样，阿箬发疯似的辱骂娘娘，皇上已经吩咐奴才给她灌了让她安静的药，所以，她已经不能说话了。”

娴妃撂下手中胭脂盒，笑道：“惢心去吩咐三宝，找个麻袋，寻几只猫来，然后把宫里的人都召集起来，就在院子里看着。”

阿箬，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这样不完整的残缺人声，在静静的清晨，听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渐渐地，连敞开的宫门外，都聚集了宫人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灰猫凄惨的嘶叫声和着爪牙撕裂皮肉的声音儿乎要撕破人的耳膜。

娴妃瞟了一眼，只见阿箬的中衣被爪子撕成一条一条的，衣裳已经完全被鲜血染透，脸上手上露着的地方更是没有一块好肉。三宝见她痛的晕了过去，随手便是一盆冷水泼上去。

娴妃走上前几步，意欲细看。惢心急忙拦道：“小主小心污秽。” 娴妃径自推开惢心的手，缓步走到阿箬身边，见阿箬半死不活的样子，于是命人松她进了冷宫。

阿箬虽然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老大，死死盯着如懿，几乎要沁出血来。三宝和几个小太监哪里理会她，径直拖了就走。阿箬喘着粗气，十指用力抓着地面，想要抓住什么可以救命的依靠，然而她早已失尽了力气，只在地上抓出几条深深的暗红血痕，触目惊心。